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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与阅读教学

作者:徐善慧




  中学语文教学中的文学性缺失,语文教师文学批评理论的缺乏已成为语文教育的“瓶颈”问题。“文学批评是以一定的文学观,文学理论为指导,以文学欣赏为基础,以各种具体的文学现象(包括文学创作,文学接受和文学理论批评现象,而以具体的文学为主)为对象的评价和研究活动”。 “从本质上说,文学批评是一种科学研究活动,文学批评的思维和表达,需要遵循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的基本规范”这个与当前文学现实联系最为密切,实践性最强,对学生能力培养有着突出作用的学科,却成为被忽略的环节,这对于存在大量文学作品的中学语文教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本人尝试着把文学批评方法的相关内容引进中学语文教学,努力探寻二者的契合点,在高中语文教学中运用社会—历史批评、文体学批评、印象主义批评三种方法进行了一些实验,让文学批评走进中学语文课堂,以期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提高学生的文学阅读能力。
  
  1、探究作品的时代精神
  
  大量文学作品的社会历史内容常常蕴含在具体形象的描写中,有时甚至连作家本人都未意识到,正是依赖于社会—历史批评,这些作品的社会历史内容才得以揭示。从那些表面平淡无奇的事件中揭示出蕴含其中的极其深广的社会历史内容,使之产生振聋发聩的效果,这正是社会—历史批评的功绩所在,在中学语文课堂上,可以运用社会—历史批评的这种功绩,探究文学作品的时代精神,加强学生的人文教育。
  《我与地坛》的第一部分中,作者以一个残疾人独特的视角对地坛的环境作了介绍,述说了自己在最痛苦的时期以古园为伴,对于生死问题做了深沉的思考与明智的抉择,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在第二部分中,作者写了对于过早去世的母亲的缅怀,回忆了怀着博大而无私之爱的母亲在儿子最痛苦的时期曾经怎样焦心与无奈,并为当时沉浸在苦恼之中的太年轻的自己的无知而懊悔,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及早懂得母亲的爱。有这么一段话:“事实上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因此,在教学中,可以运用社会—历史的批评方法,进一步分析作品的时代精神,以引起学生的共鸣,对学生进行人文的熏陶渐染。可以设计以下问题让学生讨论:如何正确对待生死问题?如何对待自己的生身父母?如何培养坚忍不拔的意志品质,增强心理承受能力?这些问题显然有着极大的现实意义。将作品中的人生形态、情感形态转换成中学生现实生活中的人生形态、情感形态,从而满足、升华了中学生的人生需求、情感需求,并因此可以使他们获得学习的快感,在这种快感中,提升、拓展了他们的人生世界。
  高晓声的小说《陈奂生上城》,运用社会—历史批评的方法就可以分析出在陈奂生身上,仍游荡着阿Q的幽灵。从而进一步揭示出高晓声小说更为深广的社会意义,陈奂生为花了五元钱高价而“买到了精神满足”,感到“拾到了非常的便宜货”,他对招待所的物品,先是十分怜惜而后又任意作践的态度,都是这种“不老的灵魂”在新环境中的变种。不难看到,陈奂生的“精神胜利法”有阿Q“精神胜利法”的影子,尽管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和阶级地位不同,两种“精神胜利法”有本质上的差别,但不可否认的是,陈奂生与阿Q的心理有某些相通之处,它们都来源于封建等级观念和落后愚昧心理。
  分析了以上内容,提出一个问题让学生讨论:我们身上有没有阿Q的幽灵,陈奂生的影子?且看一个学生的回答:有,我们许多同学见到校长就害怕,校长找自己谈话便感到很激动、很兴奋,甚至感到一种荣耀,这难道不是封建等级观念在作怪吗?我们应该学会与老师、领导平等相处、平等对话。看!学生的民主意识,便在文学阅读中得到了激发。
  课堂是学生接受人文思想的浸润,并激扬起他们独立意识的场所。相对于知识,思想无疑更重要。然而我们的语文课堂教学却一度让知识淹没了思想,让思考代替了思想,甚至为了便于驾驭课堂,掌控学生,有的教师干脆拒绝思想的存在。这种做法,导致学生只想如何去获取知识,应对考试,只习惯于跟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亦步亦趋,而不能提出自己的独立见解和主张,发表属于自己的真知灼见。缺乏学生和教师的思想碰撞,缺少学生和文本的心智交流,我们的语文课堂必将还会是死板的,缺乏生机和活力的。而运用社会—历史批评的有关原理,通过探究文学作品的时代精神,巧妙利用学生的探究意识,就可以把课堂演绎为激扬个性、彰显精神的摇篮。在思想的碰撞中,学生不时闪现出来的智慧火光,照亮了课堂,也点燃了学生的生命之火。
  
  2、分析文学作品的语言
  
  文体学批评的研究对象是文学作品的语言,侧重于研究文学作品的语言层次和效果,系统地采用了语言学的理论和方法,依照语言诸因素的组合方式和相关原则,对文学作品中的语言现象进行条分缕析的研究,以把握文学作品的语言风格和表达效果。因为文学的文体特征是从语音、词汇、句式、篇章等不同层次体现出来的,所以文体学批评可以分别从这些层次着手。
  对古诗词中的练字、练句,可以运用文体学批评的原理,带领学生作一番推敲。
  杜甫的诗常用拗声,有人认为他不会写律诗。其实他的《登高》就写得脍炙人口,被誉为“七律之顶”。杜甫为何常用拗声?通过这一设疑,引起学生的高度关注。于是我们可以作出如下分析:从语音与情感的关系看,也许是他有意为之,以表达他郁结盘曲的情怀。如入选高中教材的《蜀相》一诗,“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一联,上句一个“自”字,下句一个“空”字,此二字恰恰相反为拗格,即“自”本应平声,今故作仄;“空”本应仄声,今故作平。彼此互易,是声调上的一种变异美。
  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句,这里为什么要用“悠然见南山”而不用西山、东山和北山呢?正如李清照《一剪梅》词中“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一句,这里为什么要用“月满西楼”而不用东楼、南楼和北楼呢?对这些问题,学生解答有一定的困难,但也充满了兴趣。在语音分析中,我们要关注作为形式因素的音韵与文学文体所表达的情感和语义的关系,也就是说,要使声音与情感,意义达到某种和谐,甚至从声音本身见出意义。据此,做出如下分析:西山的西字以X音起,宜于写凄清轻倩的感情;而东山二字都有发扬宏亮之声;北山的北字以B音起,这种爆破音所表现的是迫切急遽的情感。南山的南字以N音起,宜于表达沉郁迂缓之情。所以只有“南”字所暗示的沉郁迂缓的情调,才能更好地表达陶渊明迟暮采菊的心境,且与文中的“悠然”也很协调。只有“西”字更能表达李清照独居生活的寂寞和相思之苦。
  以上是在高中语文教学中,运用文体学批评方法对作品的语言分析的几个案例,虽然学生由于相关知识的缺乏,理解体会起来有一定难度,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样的解读,极大的开阔了学生的阅读视野。高中教材中还有很多这样的作品,广大语文教师可以作大胆的尝试。
  
  3、体验文学作品的情感
  
  激情,印象是文学批评家评论文学的出发点;印象是批评家情感和作家作品碰撞的结果,如现代诗评家梁宗岱所说,“是读者与作者间精神的交流与密契”的结果。读者要调动自己的艺术经验,人生经验参与作品的体验。
  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此则小令如果改成现在通行的诗行标点,应为“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不仅明白如话,而且“语语如在目前”。读其词而可感知萧瑟秋风中,行走在古道上的瘦马不紧不慢的脚步;前三行皆二字一句,正合着马蹄“得得”的步点:莫非因那那幽静的“小桥、流水、人家”,而涌起思念温馨家庭的凄凄惆怅?抑或因那凄凉的“枯藤,老树,昏鸦”,而愈添前程茫茫的无尽忧愁?“夕阳”与“天涯”,一是到了尽头,一是遥不可知,故是景语,亦情语也。应着瘦马的步点,在西下的夕阳中那一声“断肠人在天涯”,读之令人断肠!
  周邦彦《苏幕遮》词,王国维特别激赏,认为“真能得荷之神理者。”所谓“神理”,按王国维的标准,就是作者体物真切,由形传神写得真切。而我们读之仿佛看到这样一幅优美图画:清圆的片片荷叶,叶面上还留存着昨夜的雨露,在朝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渐渐地风干了,一阵风来,荷叶儿一团团地舞动起来,像蹁跹的少女。不仅仅闪现出这样的电影画面,仿佛也嗅到十里荷花的清香!
  阅读是一种高度个性化的行为,只有放手让学生阅读,才能实现高中语文阅读教学的百花齐放。当然,实现对文学作品作情感体验的教学目标,不能一蹴而就。但只要我们精心呵护学生在阅读中形成的蓓蕾,尽可能地给他们以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滋润,总有一天,这些小小的蓓蕾就会绽放出迷人的花朵,散发出醉人的馨香来。
  
  参考文献:
  ①王先霈、胡亚敏:《文学批评原理》,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