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庄周买水》假拟构思解析
作者：赵泽学
首先是假拟古人。学者庄周从遥远的战国走来，走进一个“潮流不可阻挡”的时代，换句话说，就是走进一个“奇异的时代”，一个“新事物层出不穷而前进不易，旧意识趋于消逝而垂死挣扎”的时代，一个“庄严工作与荒唐糊涂，杂然纷呈而充满生机的大转变时代”（马识途《盛世微言·序》）。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本来买卖“不大在行”的庄周，因《南华经》的出版受“挫”而弃文从商。作者假拟庄周，信手拈来，随意组合，从《秋水》篇中“濠梁观鱼”的故事里进行演绎延伸，写他在尽领了“鱼的乐趣”之后，找到了自己的专长，决心养鱼致富。当然，庄周是深谙“鱼儿离不开水”的。适置天大旱，往哪儿去取水呢？这就很自然地拉开了新编故事“庄周买水”的序幕。
其次是假拟神仙。刘征先生说过：“此文虽然抬出海若、河伯两位尊神，但并未请他们直接到前台表演。”这就告诉我们，作者假拟神仙是通过设置“空白”来表现的。
在庄周买水的社会舞台上，置于前台“表演”的，一是买水者庄周的窘态，一是卖水者“群僚”的丑态。我们看到，为了急于买到水的庄周，不停地奔走于东海、濠梁等地，花了高于原价几十倍的水款，买到的却是一纸空头的提货单；而为了大发横财的“群僚”，他们则分别把持在各个“岗位”上丝纹不动，仅凭一张条子、一个电话的卑劣手段，就能达到获得巨款的目的。也许，细心的读者已经发现，“导演”这场卖水闹剧的海若，始终是个未出台的角色。其性格、言行未着一字，但透过东海办事处广告牌上的“仓颉体”，人们分别感到在“无货”二字的“空白”处，匿有一个活脱脱的典型——正是他，东海若大人，一个囤水居奇，以权谋私，哄抬物价，凭空暴富的“倒爷”形象。
——对另一位神仙河伯的所作所为，作者亦是只字未提。形诸笔端的是其办事处一位女秘书青春勃发、充满魅力的情态。看看她长发披肩的潇洒，听听她洋腔洋调的作秀，再掂掂她所给吴主任信函的份量，简直让人感觉到一种仿佛河伯“二奶”的味道。至此，作者的笔虽未至，而意已到，河伯其仙的“空白形象”，完全可以呼之欲出了。这种对“神仙角色”作“虚形存实”的艺术处理，曲径通幽，寄寓着作者对社会腐败现象及不正之风的揭露和鞭挞。
再次是假拟动物。假拟动物可算是作者的又一得意之笔。庄周赶着大车，“车上载着空水桶”，在向东海行进的途中“实在挪不动”步时，作者假拟的动物出现了：“只要有一勺水我就活命了，救救我吧！”这条几乎是从天外飞来的“宝贝鱼”，原本是由《外物》篇里“涸辙之鲋”的故事生发而来，它奇迹般地“躺在车辙里”并发出呼救声，不仅为文章增添了传奇的色彩，而且对主题的深化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说假拟神仙所表现出的文章主题仅“止于讽刺不正之风这个大家习见的较浅层次”的话，那么，这条枯辙待水的小鱼“及甘霖欲降的风色和庄周敲着空桶唱歌”的结尾，便使文章的主题“掘进到广大老百姓的艰难、忧虑和期望，以及他们对甘霖久望不来的强烈不安和知其必来的坚定信念”。
总之，假拟古人，假拟神仙，假拟动物进行艺术构思，是本文的一大特色。文章熔荒诞与正经于一炉，化历史与现实为一体，充分体现了构思的精巧、表达的别致和立意的深刻。它昭示人们：庄周买水的故事很遥远，它看似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庄周买水的故事很古老，它涉笔于《庄子》中的典故和人物形象，折射出的却分明是今日世界的种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