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例谈李清照词的三个特点
作者：李在琴
一、清新
首先，景物清新。
以《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为例：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落霞满天的时节，碧绿的荷塘上，点缀着些粉红的荷花，其间漂荡着一艘小船，船上是一位满脸绯红的少女，她奋力摇着双桨，要划出这片水域。可越是紧张，小船越是不停使唤，竟然生生地撞到荷叶从中去了，倏地晃动了一片荷叶，忽然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啦啦”的声音，一群栖息在荷塘边的白鹭受惊飞起了。这反惊骇得少女停住了摇桨的双手，定了神，专心去看姿态蹁跹的白鹭鸟儿在藕花中间掠过，冲向蔚蓝的天空、绯红的落霞时所组成的世界。清香流溢，色彩清新，让人深深地陶醉。
更有“红藕香残玉簟秋”、“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江梅些子破，未开匀”、“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无不是一首首清新明朗的风景画。
其次，语言清新。
以《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为例：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是一首精巧的小令，状物的语句不多，且“雨疏风骤”、“海棠依旧”都是极寻常之语，而末句的四字“绿肥红瘦”一出来，马上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雅趣。将联想转化为视觉形象，仿佛让我们也能想象出海棠叶的丰润清朗、海棠花的衰败凋零。不同的描摹对象，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态，就用这四个字轻松道出，不能不让人惊叹词人体物的细微、用语的精妙。更巧的是“绿”、“红”、“肥”、“瘦”这四个字单独来看，都是极俗的。真亏得李清照用这等语句道出韵味来。
二、率真。
首先，内容率真。
以《醉花阴·薄雾浓云》为例：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首词是写给丈夫以寄托相思的。原本，李清照夫妇志趣相投，而丈夫又经常要到外地去游学、为官，家里没有二人赏画斗词的欢声笑语，没有二人共论金石的融洽欢愉，只剩下李清照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让多情多愁的词人极为悲苦。于是在重阳佳节，她写下了这首词。埋怨日子过得太慢了，这一天怎么还没完啦？好容易等到了重阳节，你的归期还没有到。等到了半夜，枕头和被褥都透凉透凉的……又等到了一个黄昏，独自饮了两杯酒，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卷起了珠帘，空气中送来野菊花的馥郁的清香，遥望那些蓬勃茂盛的野菊花，竟然觉得这等待中的自己，好似比它们还要孱弱啊！
以前的婉约词，多是男性假托女性写的，难免矫情造作。李清照身为女子，将自己最真切的种种感受，或辛酸，或欢欣，或孤寂，或期待……尽数融入词句中。故她的词有着同类词人难以企及的率真。惟其率真，她的词柔润，润到称绝；惟其率真，她的词妩媚，媚到极点。
其次，语言率真。
以《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的“沉醉不知归路”为例：“沉醉”即可见其率真的个性。一则，可见词人的真性情，敢于表现自我，别有一番青春的豪情，不理会世俗，不计较失态。二则，可见词人兴真语亦真，也许换做男性词人的视觉，绝不会将这酗酒到沉醉的女子视为可入词的意境，且又写得如此欢快爽朗。
“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行香子》）中，“霎儿”是纯粹的口语，指时间短暂，一会儿工夫，这几句口语，语意双关，构思新颖，用天气的阴晴变化隐喻人的悲喜交集，由悲而喜。将口语纯熟自然地入词，如陈年老窖，愈品愈香。
三、执着。
首先，追求的执着。
以《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为例：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
暮春时节，是最让人赏心悦目的。可是词人感到的却不是愉悦，甚至连头发都懒得梳理。因为山河破碎“物是人非”，春光依旧在，人世中的一切却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尽管是双溪春景尚好，乘坐蚱蜢舟的游人往来如织，可是，无尽的愁苦，岂是这些小小的船儿可以载得走的呢？
其意境之凄凉，心情之绝望，常人不敢掂量，而李清照却执着地怀念着往昔。
其次，个性的执着。
在丈夫赵明诚情感出现波动，甚至有了纳妾之举后，李清照的执着变得凄恻感人。例如《蝶恋花·泪湿罗衣脂粉满》：
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得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这首词的基调可谓凄凉之极，究其根本，还不就是一个执着吗？当然，这里有个时代的局限在，但跟李清照个人的选择也是分不开的。
李在琴，语文教师，现居湖北天门。本文编校：艾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