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诗歌阅读的有我境界与无我境界

作者:彭乐群




  国学大师王国维论词(《人间词话》)有“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之说:“有我之境”为“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为“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阅读,是一个走近和走进文章内心的美妙过程,对于文学作品而言,更是一个以人本解读文本的微妙过程。这中间也有“有我”和“无我”之别。
  “无我”之境,是指阅读过程中,淡化背景,乃至舍弃背景,不滞留体验,少介入外在因素,一切从文本出发,披文入境,从而最大限度地鉴赏,把玩文本;“无我”对培养纯文学鉴赏品位十分有益,中考和高考中的文学鉴赏题所要考查的也正是此类“无我”之境的能力。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从创作角度说,许多名作名言正是靠文本自身的张力,语言本身的魅力,给读者提供了广阔的自由解读的空间。从而使作品摆脱本意,超越时间。从接受角度看,读者关注和青睐的首先是文本,激发联想和产生感悟的也往往是文中的辞言。李商隐的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之所以经久流传广为引用,其中的奥妙也许就在于读者舍弃了“无题”的背景,淡化了爱情的本身,欣赏回到了“就文本而文本,就诗句而诗句”的“无我”之境。
  借用下面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首诗为什么吸引人?我认为,好处就在它十分巧妙极其含蓄非常逼真地凸现了一个出嫁新娘的聪慧,这是“无我”之境,是欣赏本诗的起始层面,其实也是欣赏的归宿层面。
  如果把有关背景考虑进去,进入“有我”之境,那这首诗的情趣将又是一番情景。诗写“闺意”,而题为“闺意献张水部”,是诗人朱庆馀写给水部郎中张籍的。朱为一介书生,张为当朝大臣当代名人,一介书生要科举高中,出人头地,行卷名人,干谒权贵不失为终南捷径,本诗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郎中,以公婆比主考,巧妙而得体地献媚、探路,用心良苦,用意可谓尽在不言中。
  这就是“有我”之境,其特点是把握作品背景,全方位深层次地探究作品内涵,我们语文课堂教学中的讲读多属此类。因此,在现代新诗的鉴赏中,我们要特别留意时代背景,千万不能忽视那一个写作年代,有时它就是鉴赏文本的依据,解题的钥匙。如人教版九年级下册中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写于1938年,1938年“让人联系到什么?由此,对……抒写了大地遭受的苦难,人民的悲愤和激怒,对光明的向往”等等这一类似题目就不难理解。
  对文本有效的解读,透彻理解,“有我”之境无疑是不可缺的,除了背景材料外,“有我”之境还要读者的介入,这包括自身的知识积累和生活积淀来做证,参悟作品,从而做到“心有灵犀一点通”。
  请看下面一首诗: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
  闲敲棋子落灯花。
  对于“闲敲棋子”这一细节,如果设身处地以我们的生活体验来联想,那么不难意会出这“闲”字之下的无奈、焦躁,夜已过半,棋友未到,听着户外阵阵的蛙鸣,此时此境,有谁还会闲适恬淡?“闲敲棋子”原来是闲得无聊、闲得发慌啊。
  诗歌源于生活,以生活经验、人生经历来参悟诗情诗理诗意诗趣,这是读写的合理交互,是读写一体的自然演绎,用人本精神来解读文本从而充分挖掘文学作品的人文因素,真正体现语文学科的人文色彩,这也是当前语文教学所要极力着重倡导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古代士子的干谒诗,我们或许在鄙视和叹惜之余会产生一些同情和宽容,以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望洞庭湖赠张丞相》为例。
  诗句的前四句: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所写的湖,气势磅礴,看出写诗的人一定气度非凡,为此,可令人心胸荡开,浩然忘俗,诗人真不愧为写山水的高手!
  诗的后四句: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作者笔锋一转,由脱俗而回俗,由出世而入世,透过修饰的词句,我们好像可以听到诗人在疾呼:谁知我心!感到诗人内心在狂喊:我要做官啊!
  此诗写于唐开元21年,时值盛世,人值盛年(诗人时值44岁),诗人游长安,属意科举,不免雄心勃发,于是借题发挥,把自己的才情和希望一并寄赠给张丞相,“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中国文人分裂的人格,穿过历史的隧道,借一首小诗,就活生生的呈现在我们面前。
  鄙视吗?扪心自问,我们没资格,在微微的低头和轻轻叹息中,极富人文品味的“有我”之境会让我们极自然地理解诗人的低俗,体谅诗人内心的苦衷,并进一步感到人生的无奈。
  王国维云: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本人也无非是借“无我”有“有我”之说,来说明阅读是多层面多角度的,阅读的目的和方式不同,产生的效果和美感也就不同。总之,“无我”之境为静态阅读,属纯文本鉴赏,有利于艺术直觉的培养,使得阅读成为怡然自得的享受;“有我”之境乃动态阅读,属超文本赏析,有利于文章内涵的挖掘和读者的感情生发。它可使阅读成为读者上下求索的体验。
  
  彭乐群,语文教师,现居江西湖口。本文编校:秦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