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8期
《兰亭集序》情感发展背景探微
作者:周寒珍
生死问题是古今之人都伤感的话题。自古就有孔子感慨“逝者如斯夫”,王羲之对死生问题也会同古人一样伤感哀叹:生死是多么的可悲啊!
《古文观止》如此评《兰亭集序》:通篇着眼在“死生”二字。只为当时士大夫务清谈,鲜实效,一死生而齐彭殇,无经济大略,故触景兴怀,俯仰若有余痛。但逸少旷达人,故虽苍凉感叹之中,自有无穷逸趣。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作者在这里发思古之情,“为赋新词强说愁”?抑或仅仅“只为当时士大夫务清谈,鲜实效”,“故触景兴怀,俯仰若有余痛”?非也。笔者认为,作者时喜时悲、喜极而悲的情感变化,确是时代使然。
一、因心灵充满智慧和艺术而乐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魏晋时期人们从汉代儒教统治的礼法束缚下解脱出来,生活上人格上崇尚自然主义和个性主义,他们发现了自然山水之美,欣赏自然山水,并且由实入虚,诗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谢灵运的“溟涨无端,虚舟有超越”均是歌吟山水、崇尚自然之作;中国山水画的意境也已经包含在晋人对山水美的发现之中了,当时画家宗炳云就说过“山水质有而趣灵”。
晋人重视友谊,崇尚高级的社交文化,于是就有竹林七贤,风流名士嵇康、阮籍、山涛、王戎、向秀、刘伶、阮咸,逍遥山林,宽衣博带,抚琴啸歌,谈玄醉酒,长歌当哭,孤傲高雅。
在这样的自由空气中,在这样的艺术氛围中,兰亭聚会,“可乐也”!乐在“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乐在山环水绕,境界清幽;乐在饮酒赋诗,畅叙幽情;乐在天朗气清,风和日暖;乐在仰观俯察,游目骋怀。
良辰美景,赏心悦目,具有清高雅致情怀、洒脱不俗人格情操的王羲之们哪能不乐?
二、因时代充满动荡和血污而悲
从魏晋到南北朝,皇帝不断更替,社会上层争夺砍杀,政治斗争异常残酷。门阀士族总要被卷进政治漩涡,名士们一批又一批地被送上刑场。何晏、潘岳、谢灵运、范晔……这些当时第一流的著名诗人、作家、哲学家,都是被杀戮害死的。嵇康,三千太学生为其联名请愿,也未能免其一死!他只能怅然长叹着“广陵散,于今绝矣”告别这个世界。其好友向秀没有嵇康一样刚烈,他为了保全生命于乱世,只得选择了做官,但他只做官不做事,消极无为。因为做官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的内心非常痛苦。
这些门阀贵族们就经常生活在这种既富贵安乐又满怀忧患的境地中,处在身不由己的政治争夺中。正是残酷的政治清洗和身家毁灭,使他们的人生慨叹夹杂着无边的忧惧和深重的哀伤,从而大大加大了其分量。无论是顺应环境、保全性命,还是寻求山水、安息精神,由于内心总潜藏着这种人生的忧虑、恐惧,情感总处在一种矛盾复杂的状态中。尽管外表装得如何轻视世事,洒脱不凡,内心却是更强烈地执着人生,非常痛苦。
我们看到,从东汉末年到魏晋,从《古诗十九首》到魏晋文学,突出的是一种性命短促、人生无常的悲伤。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霞晞;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
从中下层直到皇家贵族唱出的都是同一种哀伤,同一种感叹——对生死存亡的重视、哀伤,对人生短促的感喟、悲叹。哀伤、感喟成为那个时代的典型音调、主旋律。只是在表面看来似乎是颓废、悲观、消极的感叹中,深藏着的恰恰是对人生、生命的追求和留恋。
这样看来,王羲之由欣赏良辰美景、流觞畅饮,而引发出人生短促、生死之悲的感叹也就不足为怪了。王羲之唱出的是“时代之音”,他认为人生的快乐是极有限的,待快乐得到满足时,就会感觉兴味索然。往事转眼间便成为了历史,人到了生命的尽头都是要死的,由乐而生悲。但他又认为既然“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那么我们就应珍惜时间、眷恋生活。
周寒珍,语文教师,现居湖南浏阳。本文编校: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