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用经典作品提升学生的阅读品位

作者:雷 磊




  钱谷融,著名学者,1919年9月生于江苏武进。1942年毕业于国立中央大学。长期担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主要社会兼职有: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名誉会长,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顾问。著有《论“文学是人学”》《(雷雨)人物谈》(获上海市1979-1985年哲学社会科学优秀著作奖)、《艺术·人·真诚》(获第四届上海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等书。负责主编的有:《中国新文学社团流派丛书》(国家“七五”期间哲学社会科学重点项目,曾获国家教委“全国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中国现代散文精品文库》《中国现代言情小说大系》等书,以及高校文科教材多种。
  问者:钱先生,您好!您的《论“文学是人学”》中的理论,影响了好几代人。可是也因此为自己招来了罪名。您对此如何看待?又如何能坚持自己的文学之路不受政治左右?
  答者:“文学是人学”这句话,是法国人泰勒在他的《英国文学史》序言里讲的。以前我读季莫耶夫的《文学原理》,上面讲到高尔基曾经建议把文学当作人学,但他没有讲是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我当时是借高尔基的话来发表我的观点。当年写《论“文学是人学”》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识形态上的危险。那时真的很幼稚(很坦率的微笑了一下)。我当然晓得这个东西是有违碍的,可我想一方面这是学术问题,另一方面当时已经处于20世纪了,“双百方针”都提出多年了,不可能、不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啊。所以我没有预料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文化大革命”却给我戴了三顶“帽子”:老牌修正主义、漏网右派、反动学术权威。(钱老凄然一笑,内心的苍凉尽显脸上)反动学术权威够不上,因为我还是个讲师。老牌修正主义吧,我又不是党员,也够不上。这个漏网右派,才可以算得上。
  问者:那您能给我们讲讲漏网右派是怎么回事吗?“反右”斗争没把您打成右派,又是为什么呢?
  答者:我原本猜想,可能是因为华东师大的许杰、施蛰存和徐中玉三个人都被划成右派了,如果再把我划成右派,可能就没人上课了。后来才清楚,原来是要划我“中右”的,当时上海的“第一把手”柯庆施说要留下两只“活老虎”,不然全部都是右派,再批就没意思了。所以,我和蒋孔阳两个人都没有被划右派,当了“活老虎”了。之所以选择我当“活老虎”,估计是因为我年纪轻、经历单纯,除了教书,没有别的复杂历史,当“活老虎”比较好。
  问者:钱老师您能这么坦然地面对当年那么残酷地批斗,是不是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您对当时的批斗现在还有抱怨或者牢骚么?
  答者:我在1957年发表“文学是人学”后挨过批,但两年后,我再次运用“文学是人学”理论和“人道主义”观点,写了《<雷雨>人物片论》结果又挨批了。很多人不理解,说我固执己见,没有吸取教训。事实是这样的,1959年某天,我回到家,当时正转播《雷雨》。我一听演员的口气、声音、语调和味道完全不对,是极“左”味道,图解、喊口号。我想会有人写批评文章的,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写文批评,于是我按捺不住就写了。后来,在中文系遭批,在全校遭批,我从来没有承认错误。系里批了以后,党委书记说,“小钱,你自己讲几句。”我说,“感谢大家对我的帮助,但是我的意见不错。”一讲自己没有错误,就更加引起对我的批判。批判会后不久,我就因为十二指肠溃疡大出血,住进了医院。
  问者:钱老师,您一直追求“低调做事”,不论是参加王元化先生的追悼会,还是其他的学术研讨会,您一般都很少主动请缨,阐述自己的观点。而上世纪50年代末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写出《<雷雨>人物片论》,其实最大的动力应该是对文学的忠诚和热爱。
  答者:你的这一说法,我是赞同的。艺术尤其是文学,有自己的生存要求,每个人都要尊重这种特性。21世纪以来,中国涌现的文学新人数不胜数,如李劫这样的,又何止千百?可是,为什么从解放到党的十一届三种全会以前将近三十年之久的时期内,我们在文学方面所造就的人才是那样的稀少?尤其是理论批评方面,更是几乎除了一两个专以讨伐为业的“批评家”,其余所有的就都只是些被批判的对象了。原因在于,文学工作是一种自由的创造性的劳动,不承认、不尊重文学工作的这一特性,把文学等同于宣传,限制它的自由,束缚它的创造性,那就无异于杜绝了文学的生机,哪里还谈得上文学人才的培养呢?这其实也正是我们过去的历史情况。前车不远,希望我们今后能不再重蹈覆辙。
  问者:现在的阅读有两种,一种是经典阅读,一种读得很杂。您能给我们讲讲,对于年轻人来讲,基础阅读应该是怎样的?
  答者:多读经典作品,才能晓得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是上品,什么是中品,什么是下品。经典作品就是我们的试金石。把品位培养好了,你才有鉴别能力。如果一开始就读水平低下的三四流作品,你的趣味就降低了,你的鉴别与欣赏能力就不行,就会缺乏写作功底,理论也干巴巴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一定要阅读经典的一流作品,二流的最好也不看。经典作品能让一个人趣味纯正,能分辨好和坏。至于什么是一流作品,那要你达到一定的阅读量以后才能形成辨知能力。总之,“经得起磨的作品才是经典作品”,而克罗齐说得也很对,“经典作品已经足够了”。
  问者:您是著名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教授,也培育了无数桃李,如王晓明、李劫、胡河清、格非、王晓玉、赵丽宏、许子东、戴厚英、沙叶新、杨扬、殷国明……您的学生大多可谓真正的知识分子。那么,您是如何指导他们读书的呢?
  答者:王晓明很踏实;许子东很早就写出《郁达夫新论》,比较有新意……我的很多学生都是以学术为底,以才气为表现,他们的成就多数源于自己的才气和努力。整体上,我对中国现代文学的评价不高,稍微够分量点的现代作家无非就是鲁迅、曹禺和老舍。读现代经典,就该读这些作家的书,读书也不是盲目地读,要读出他们的指导思想,要时刻牢记文学是感情与想象的产物,抛弃这些因素的文学作品都不是上品。而中国现代文学大多都缺乏诗意,对人也不尊重,为物的力量所囿。所以,要真正提高文学修养,我建议多读一些中国古代和外国的经典作品,尤其是俄罗斯文学作品,像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作品,还有巴尔扎克、狄更斯等。
  问者:那您认为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性格是什么?
  答者:不事王侯。一般来说,知识分子如果不主动改造自己,搞政治是有问题的,经商也不行,行武更不行。在社会大环境里面,知识分子到底能够起什么作用呢?做人民的良心。知识分子精神中最精辟的东西是——心中的道德律,就是我们中国老话讲的“天地良心”。知识分子代表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