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杜甫《登高》细读笔记

作者:颜生民

怀;于是,“多病”在“登台”之下,统统地蛛网般被抹去了。
  尾联“难艰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稳稳地暗合诗题,勾勒出登高者的内外形象:“艰难苦恨”是这一形象的内在心绪,“繁霜鬓”则是外在特征。“潦倒新停浊酒杯”又将无形的心态以有形出之:“新停”的“新”字显示着一种对酒的无奈和不甘,“浊酒”的“浊”字则流露着诗人对酒的执著和嗜好。这正吻合了古希腊的酒神精神,尽管杜甫绝对隶属于日神——酒神精神是对人生原始苦难(意志)的承担和体认,表现为沉醉;日神精神是在静观中把苦难的人生幻想为光辉明丽的形象,表现为梦感。因为他是一个典型的牺牲自我为黎民的圣者,但一个像他这样的大师,其无比丰富的内蕴绝对也会放射出酒神文化精神的光辉。颠沛流离,坎坎坷坷——几乎一直伴随着杜甫老人的一生。这里既有国家的艰难,又有个人的苦难,二者都有。他既忧国,忧民,又忧身。我特别强调杜甫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古代许多知识分子常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作为处世准则,而杜甫却是无论穷达,都是兼济天下。杜甫的个人遭遇和不幸以及他对待这一切的圣人的心志使我们在感受到人类自我渺小之后,会突然有一种自我扩张感;在一阵恐惧之后,会有惊奇和赞叹的感觉;这样,个人悲剧给人的不单是纯粹的悲哀,更有一种鼓舞人心振奋意志的力量——崇高感:命运可以摧毁伟大崇高的人,但却无法摧毁人的伟大崇高。这正是他日神文化精神的表现。杜甫又特别爱喝酒,“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九日》)诗人喜也喝酒,忧也喝酒。但杜甫的嗜酒似乎有别于李白酒徒式的轻狂和及时享乐的颓靡,他却常常以酒表达对国家对苍生的忧喜(《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白日放歌须纵酒”)。咱们中国似乎唯有酒能够淋漓尽致地表达或喜或忧的感情。而且此时是重阳节呀,按习俗应该喝菊花酒。但是老人却不能喝酒了,因为他有肺病等多种疾病,他因病戒了酒,而且因为穷困,他也不一定能够有酒喝。但他对理想的执著,对君国的挂怀,对百姓的关注,都已经超越了一般化现实的层面,而上升到理想化浪漫的高度,所以从他的心灵到他的诗篇无不闪耀着日神和酒神文化精神的光辉。
  同时,尾联也环衔咬合着首联:“难艰苦恨”与首联中的“风急天高猿啸哀”所表达的瑟瑟悲凉,“潦倒”与“渚清沙白鸟飞回”所表达的孤苦无依,恰恰是一内一外,亦人亦物,内外相应,天人合一。
  正如德国哲学家荷尔德林评价另一位德国哲学家康德哲学超越性意义时说的:“康德是我们民族的摩西,他引导民众走出埃及的颓弱,进入其思辨的自由而孤寂的荒漠,并为他们带来圣山一样充满活力的法则。”如果说哲学是作为一种民族精神的超越性活动,对民族存在与思想自由这一极为深刻的问题加以解答的话,诗歌又何尝不是呢?而诗圣杜甫又何尝不是我们民族的摩西,引导我们走出精神的颓弱,进入心灵健朗的圣地,得以诗意的栖居!
  总之,《登高》一诗是杜甫诗作的杰出代表,体现了他沉郁顿挫的艺术风格。无论是思想的深刻、情感的深广、意境的宏阔,还是语言的刚健有力、节奏的铿锵婉转、句式的灵活多变、章法上的严谨曼妙,都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被推为古今七律第一,当之无愧。
  
  颜生民,语文教师,现居河北任县。本文编校: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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