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奇异的国度
作者:董世友
[故事梗概]
乔纳森·斯威夫特(1667—1745)是英国启蒙运动中激进民主派的创始人,18世纪英国最杰出的政论家和讽刺小说家。他父亲是定居爱尔兰的英格兰人,早在他出生前七个月就已去世。斯威夫特由叔父抚养长大,就读于著名的都柏林三一学院(以天主教的“三位一体”命名)。在当时,担任教会的神职是穷孩子的最稳妥的出路;但斯威夫特厌恶神学和那些繁琐的哲学课程,他的志趣在于历史及文学。凭着一纸表示不堪深造(其实他后来还是取得了硕士及博士学位)的“特许文凭”,他只好到母亲的远亲邓波尔爵士家去作私人秘书,处境无异于“识字的奴仆”。不久,他便以见解精辟、讽刺犀利的文章显示了才华。他的一篇揭露政府贪污行径的政论,直接促成了英法停战,以致有人称那项和约为“斯威夫特和约”。他后来虽然成了首相的亲信和女王演说词的起草人,成为别人巴结的对象,但仍以清贫为荣。
斯威夫特没有官衔,给报社审稿不取报酬;哈利首相给他的奖金,被他愤而退回,声明自己不是被雇佣的文人墨客。女王及其要臣终因畏惧他的声望和他讽刺文章的影响,将他逐出伦敦。他到都柏林后积极投入爱尔兰人民争取自由独立的斗争,接连发表了战斗性极强的文论,使英国的殖民政策不得不有所收敛。斯威夫特深受爱尔兰人民热爱,在他因匿名作品被当局悬赏缉捕时,人们保护他;在他最后一次访英归来时,人们鸣钟举火,用仪仗队簇拥他返回寓所。斯威夫特晚景凄凉,头晕耳聋,每逢清醒,仍执笔写作,直至78岁逝世。
〔作品分析〕
该书通过里梅尔·格列佛船长之口,叙述了周游四国的奇特经历。但仔细体会,却处处揭露着英国社会的黑暗现实,并寄寓着作者的理想。
虽然格列佛起初以为小人国与英国毫不相像,但实际上小人国却是英国的写照。透过那看似荒谬的逻辑,我们看到的是:国王比他的臣民只高出一个指甲,却狂妄地自命为头顶天的宇宙统治者,以其无常的喜怒决定老百姓的命运。官吏们也无需德才兼备,只要跳绳跳得高,就可得到高官厚禄。
小人国的两党以鞋跟高矮为区分标志,这里影射的是当年英国的托利党(即保守党的前身)和辉格党(后来发展成自由党)两党政治;而吃鸡蛋时是从大头敲开还是从小头敲开之争,则指的是天主教与新教(亦称清教,即加尔文教派)之间关于教会仪式的无稽之争。为了这一区区争端,竟导致了小人国的内战,甚至殃及邻国。由于小人国里的警察制度和诬告成风,格列佛不得不逃离那里。
大人国的人无论体力还是理智都超过了那群“小人”;大人国里实行的是理想化的、有教养的君主政体,国王贤明而正直,经常关怀臣民,法律也是自由和福利的保障。
在大人国国王的要求下,格列佛向他介绍了英国的社会及制度,他的溢美之词在国王的追问下破绽百出。国王对英国存在的营私舞弊、侵略战争和法律不公大加指责,并指出其原因就在于人心的卑劣自私。
飞岛国的科学家脱离人民与实际,从事不着边际的“科学研究”,尤其是对其属地的居民,更采取残暴的手段:稍有叛逆,就将飞岛驾临属地上空,阻隔阳光,或降落到其国土上,将居民碾压成粉。这里揭露的正是英国对爱尔兰的殖民统治。
智马国的居民分为状似野兽的“雅虎”和有智慧、会说话的“智马”两类。“雅虎”代表了人类的贪欲和败坏,而“智马”则生活在善良的原始社会。不言而喻,如果人类堕落下去,将与动物无异,那是多么可悲啊!
〔片断赏读〕
小人国奇特的“选官”制度
我的君子之风和善良举止博得了皇帝和满朝大臣的欢心,事实上,军队和人民也都对我有好感,所以我就开始抱有在短期内获得自由的希望。我采取一切可能的办法来讨好他们。渐渐地,当地人不太担心我对他们会有什么危险了。有时候我躺在地上,让他们五六个人在我的手上跳舞;发展到最后,男孩女孩们都敢跑到我的头发里面来玩捉迷藏了。在听说他们的语言方面,我现在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有一天,皇帝要招待我观看他国内的几种表演。就演出的精妙与宏大而言,他们的表演超过了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家。令我最开心的是绳舞者的表演。他们是在一根长约两英尺,离地面12英寸高的白色的细绳子上做表演的。这件事我想请读者耐心一点,听我仔仔细细地讲一下。
只有那些正在候补重要官职或希望获得朝廷恩宠的人才来表演这种技艺。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开始此种技艺的训练。这些人并非都是贵族出身或受过良好的教育。每当有重要官职空缺,不论是原官员过世还是失宠撤职(这是常有的事),就会有五六位候补人员呈请皇帝准许他们给皇帝陛下及朝廷百官表演一次绳上舞蹈;谁跳得最高而又不跌下来,谁就接任这个职位。重臣们也常常奉命表演这一技艺,使皇帝相信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领。大家认为,财政大臣佛利姆奈浦在拉直的绳子上跳舞,比全王国任何一位大臣至少要高出一英寸。我曾见他在一块固定在绳子上的木板上面一连翻好几个跟斗,那绳子只有英国普通的包装线那么粗。如果我没有偏心的话,据我看来,我的朋友内务大臣瑞尔德里沙的本领仅次于财政大臣,其余的官员们则彼此不相上下。
这种游戏常常会有意外事故发生,这些事故是有案可查的。我亲眼看到两三个候补人员跌断了胳膊和腿。但是更大的危险发生在大臣们自己奉命来表现功夫的时候,因为他们想跳得比以前好,又想胜过同跳的人,猛然来一下,很少有不摔倒的,有人甚至要跌两三次。听说在我来到这地方一两年之前,佛利姆奈浦就因此差点儿跌死,要不是皇帝的一块座垫恰好在地上减轻了他跌落的力量,他的脖子是肯定折断了。
还有一种是每逢特别重大的节日专为皇帝、皇后及首相大臣们表演的游戏。皇帝在桌上放紫、黄、白三根6英寸长的精美丝线。这三根丝线是皇帝准备的奖品,他打算以此奖励不同的人,以示其不同的恩宠。表演仪式在皇宫大殿上举行,候补人员要在这里比试和前面完全不同的技艺,这种技艺我在新、旧大陆的任何一个国度都未曾见过有一丝相似的。皇帝手拿一根棍子,两头与地面平行,候选人员一个接一个跑上前去,一会儿跳过横杆,一会儿从横杆下爬行,来来回回反复多次,这些反复都由横杆的上提和下放决定。有时候皇帝和首相各拿棍子一端,有时则由首相一人拿着。谁表演得最敏捷,跳来爬去坚持的时间最长,谁就被奖以紫丝线,其次赏给黄丝线,第三名得白丝线。他们把丝线绕两圈围在腰间;你可以看到朝廷上下很少有人不用这种腰带作装饰的。
由于战马和皇家御马每天都被带到我的跟前,经过时间的考验它们已经不再胆怯,一直走到我的脚边也不会惊吓。我把手放在地下,骑手们就纵马从上面跃过去;其中有一名猎手是皇帝的狩猎队的,骑一匹高大的骏马从我穿着鞋子的脚面跳了过去。这确是惊人的一跳。一天,很荣幸我有机会表演一种非常特别的游戏供皇帝消遣。我请求他吩咐 人给我弄几根两英尺长的棍子来,像普通手仗一样粗细就行。皇帝就命令负责森林的官员前去照办。第二天清晨,六个伐木工人驾着六辆马车回来了,每辆车都由八匹马拉着。我从车上取下九根木棍并把它们牢牢地插在地上,摆成一个2.5平方英尺的四边形。然后,我又取四根木棍,横绑在四边形的四角,离地约高两英尺。接着我把手帕平铺在九根直立的木棍上并绑紧,四面绷紧就像鼓面一样。那四根横绑的木棍高出手帕约五英寸当作四边的栏杆。这活干完之后,我就请皇帝让一支由24人组成的精骑兵上这块平台来操演。皇帝同意了我的这一建议,我就用手将这些马一匹匹拿起来放到手帕上,马上骑着全副武装的军官,准备操练。他们一站整齐就马上分成两队,进行小规模的军事演习,一时钝箭齐发,刀剑出鞘,跑的跑,追的追,攻的攻,退的退,总之表现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严明的军事纪律。由于四根横木的保护,他们没有从平台上跌下来。皇帝高兴至极,命令这个游戏几乎天天反复表演。竟然有一次他让我把他举到平台上去发号施令。他甚至费尽口舌说动皇后,让我把她连人带轿同时举到平台不到两码的高处,从那里她得以饱览操练的全景。也算我运气好,几次表演都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故发生。只有一次,一位队长骑的一匹性情暴烈的马用蹄子乱踢,在手帕上踹出了一个洞,马腿一滑,人仰马翻。但我马上就将人马都救起来了,一手遮住洞,一手像原先送他们上台时那样将人马放回到地上。失足马的左肩胛扭伤了,骑手则什么事也没有。我尽量将手帕补好,不过我再也不相信这手帕有多坚牢,能经得起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读书人语〕
随船医生格列佛出海途中不幸遇到风暴,船只触礁,格列佛随风漂游到一个尚不知名的陆地上。他发现这个地方十分奇异:到处出现的东西、动物、人都比自己所生活的国家的物事与人小十几倍。他被众多士兵包围,由他们动用起重机、吊车等把他作为从未见识过的庞然大物带到京城,押送到皇宫。他逐渐了解了这个国家的一些情况和独特的法律、学术、风俗。这个叫作利立浦特的国家是个小人国,公民身高只有六寸左右,皇上在臣民面前颇显高大威严,原来他要比众人高上一个手指甲呢。
格列佛在小人国真是大开眼界,他见识了这里奇特的官僚选举制度。作者在这里并非故意耸人听闻,而是要借该国国王制订的荒唐选举制度达到辛辣讽刺的目的。谁都知道,一个国家各种官员都应该是有正义感、责任心并且各有所专的人群中的精华,他们要把国家利益、民众疾苦放在心上。而利立浦特的官迷们则一心只为讨得皇上欢心,因为皇上只把在丝线上跳得最精彩的人任命为朝中重臣,所以大家无一例外地从小就苦练这个本领。那么,即使跳得再高玄,此人也不过是个技艺超群的杂耍艺人,又与官职何干呢?由此,皇帝的昏庸、专横,群臣的无能,百姓的生之疾苦便在这荒唐透顶的景象背后清晰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