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0期
不同的童年
作者:泰戈尔
(雨 田)
厨房是希罗娜阿姨的活动天地。
总见她夹着两只铜罐到池塘汲水。筑了石阶的池塘,离厨房不过两铜罐的距离。
她那丧母的外甥整天光着脊梁,脑袋里进不去任何忠告。这个无正经事可做的淘气包,俨然是池塘的主人。一高兴就跳进池塘,一面游泳一面朝天上喷水。他站在石阶上用瓦片打水漂;折根竹竿煞有介事地坐着钓鱼;爬树摘黑浆果,扔的比吃的还多。
他骑上在果园里吃草的洗衣人的驴,竹鞭抽得它飞奔起来。他得意地领略赛马的乐趣。他没有事做,就骑洗衣人的驴,一骑上去,这畜生连同四条腿就归他了。
我也曾经是个孩子。
天帝也为我创造了河流、田野、长空,可惜没有利用的机会,丧失了存在的价值。在儿童广阔的世界里,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的巢筑在旧楼的一角,不许随便走到巢外。
仆人们哼着地方戏曲做枸酱包,随手把红艳艳的液汁抹在墙上。
大理石地板擦得光滑、锃亮,百叶窗帘雅致非常。楼下是砌了石阶的池塘,靠墙有一行椰子树。发髻蓬松的老榕树把粗硕的根深深地扎入池塘东岸的地下。
上午,左邻右舍的人来沐浴。下午,闪耀着阳光的水面上,游弋的鸭子用喙抚理翅羽。
时光潺潺流逝。
苍鹰在天空盘旋。年老的布贩子敲着铜盘沿街叫卖。恒河水通过引水渠流入池塘。
夜里雨越下越大。我躺在床上,闻到飘入窗口的潮湿的林木气息。庭院里积了齐膝深的水。屋檐口涌出一股股粗大的水流,滚下去与地上的积水汇合。
早晨,我跑到南窗口,只见池塘已是一片汪洋,外溢的池水汩汩地流过果园,木苹果树那头发散乱的脑袋孤零零地挺在水面上。
街坊们喧嚷着跑出去,用长毛巾和披肩逮鱼。
直到昨天,池塘和我一样是个囚徒。上午,下午,形态各异的树阴融入水面,流云用阴影之笔短促地在水面上划一下。透过榕树叶缝的阳光,像用金勺子泼到池水中。池塘泪光滢滢地仰望着高空。
今天,它自由了,如身穿赭色道袍的游方僧,周游四方。
我的几个哥哥跳上池塘边的木船,解缆划桨,从池塘划进胡同,从胡同划到大街上,以后不知划到哪儿去了。
我的思绪追随着颠簸的木船。
黄昏来临。
云影与暮色交融,又与池水中榕树的黑影融为一体。
路灯亮了,蒙 的灯光罩着路面。家里玻璃罩灯的火苗畏葸地颤抖着。浓重的幽黑中隐隐望见的晃动的椰子树枝,似鬼魅的暗示。胡同两旁的房屋大门紧闭,一两扇窗户泄涌出来的微弱的光线,好似惺忪眼睛的呆滞的目光。
不知何时,一切沉入昏眠。
深夜,万籁俱寂。游廊里更夫萨罗卜隔一会儿 地喊几声。
每年的雨天振奋我的心绪,摇荡我的歌曲。
娑罗树叶在絮语,棕榈树枝在鼓掌,翠竹在轻晃,七叶树和豆蔻树的花瓣纷纷飘落。
家家户户那些和我小时候一样的孩子,在往风筝线上抹特制的胶水。
他们的心事只有他们知道。
(文章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