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纸上阳光

作者:古保祥




  从小,我就喜欢蹲在父亲身边,看他写各种各样的信笺。父亲说家里的亲戚都离得远,所以,写信是最好的慰问方式了。写完后,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装在信封里,嘱托我要贴好邮票,然后让我塞进村口的信筒里,就好像将阳光般的祝愿送到了远方。
  长大后,我要去外地上大学,临走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每月给家里写一封信,不为别的,就算是报个平安。在父亲期盼的眼神里,我爽快地答应了。
  在学校,我保持着良好的习惯,像写短篇小说一样给家里写信,写关于校园的生活,写城市里的丰富多彩,最后我会告诉父亲,梦中我能闻到母亲做菜的香味。父亲回信了,总是四五千字的样子——对于他的儿子,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笔墨。信里多是写家乡的变化和风土人情,最后父亲说:“我喜欢坐在阳光下看你的来信,阳光很暖,身上也很暖。”
  父亲温暖的话语转化成一种动力,让我更加刻苦,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后来,我留在城市里,由于工作忙,总是忘了给父亲写信,而父亲的信却从未间断过。我怕他累得慌,便让人在家里装了电话,父亲很高兴,常拿起电话打个没完。有时我接完便让儿子接,他一口一个“乖孙子”地叫着,我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满足感。
  可后来一次,母亲突然来电话说,父亲让我还是写信吧,邮资便宜,电话太贵了,而家信更能表达内心的感受。挂了电话,我有些不解父亲的想法,现在生活发展得多快呀,全部信息化了,还让我用笔来写字,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开始用敷衍的信搪塞父亲,父亲却一如既往地认真回信。
  那一年回家时,我远远地看到父亲正在阳光下看报纸,我老远就喊他:“爸,我回来了!”我儿子也手舞足蹈地叫“爷爷”。父亲却依然不动的样子,好像没有觉察我们的到来。
  母亲出来了,对我说:“你爸老了,去年耳朵突然聋了,这也是他让你写信的原因。他在电话里听不见你们的声音,他急呀。”
  一刹那,我所有的自私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支离破碎。隔着岁月的小窗,我仿佛看见一位老人坐在满院的阳光下,他的手里拿着儿子写来的家信,正津津有味地品读着。那一刻,我听见了阳光与信纸摩擦的声音。
   (蓝昌科摘自2008年9月27日《泉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