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8期
夏日的阳光
作者：苏会会
总把自己的心冰冻起来，任何的喜怒哀乐从不溢于言表，为的是怕别人将我读明白。
我蜷缩在一个人的角落里，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父说，你的眼中写满忧郁，而别人往往误解为孤傲。我感谢爸爸，因为他懂我。然而我住校，每月回家一次，连这唯一的知己我也只能悄悄珍藏起来。
父鼓励我，把你的心窗打开。
一
我试着用热情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我把自己的文章拿给同桌，我希望他帮我修改，因为她很有文采。当同桌那句“没有修改价值”如冷水向我泼来，我知道我尝试的失败，我把纸片洒向空中，任它们飘摆--像秋天舞倦了的蝴蝶。我数学不好，可我喜欢数学，想当三毛，当作家，去撒哈拉。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也许是她的骄傲灼伤了我，也许是对我的冷漠她不屑一顾，我们之间有着深深的隔膜。
我依然不停地编织属于自己的梦，我把它们珍藏起来，它们只有我一个读者。
二
直到平淡的生命里出现美丽的意外。
那天上课我迟到了，当我回到座位上时，感觉怪怪的，一转头，真不可思义，我的同桌居然换了个男生，噢！班里的数学尖子。也许老师真的拿我没办法了，我的数学已经差到极点了。虽然我的其它各科都很出色，老师对我好，这我知道，但换不换同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们无法沟通。
然而这次我错了。
“你的眼中写满忧郁，你有心结，是吗？”很独特的开场白。“我数学不好。”我坦言以对，同时惊讶于他敏锐的观察力。“就只因为这？”他带着半调侃，半询问的语调，脸上逞着坏坏的微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哪来那么多的原因。”他见我恼了，耸了耸肩，继而又道：“我觉得你生活得并不快乐，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一下呢？”“没用的，我试过了。”“你难道就因为一次开错了窗子而永远生活在阴霾的世界里吗？试着打开朝南的窗户吧？”“你怎么像我爸？”他不再吱声。
我心却不平静，一波一波温暖而酸梦的情绪暗流涌动全身。原来，我并不孤单，最起码，有人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也许上天注定他会成为我的知己。我的文章又多了一个读者，他总是用惊羡的目光看我的文章，然后鼓励我投稿，然而我拒绝了，我害怕石沉大海的等待。我们谈人生，生活，文学，也谈数学。我总能从他的话里找回自信：你是一个天分极高的人，你的数学应该得满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能够让我对曾经令我作呕的数学产生兴趣。总之，我开始喜欢数学了。
我们总能配合默契，数学老师让我回答问题，他在下面小声帮我念答案，下课后，他再帮我讲解，一遍又一遍，很认真，直到我明白。当你知道我连简单的数学公式都不知道的时候，你能想象我的数学有多糟糕。他文言文不好，每次老师让他背文言文，我都小声地一句句提醒他，下课后，我再一句句地翻译给他，监督他背诵，直到他顽冥不化的脑袋理解并记住这篇文章。
不知道上天赐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大脑，对文言一窃不通的他竟富于灵感，擅长写诗，也喜欢朗诵诗，每当他完成一篇大作，他都会朗诵给我听。这时候，我会接过他的外套，铺在桌上，然后趴在桌子上面，聆听他抒情：打开窗/所有的悲哀都会褪去/伤感的色彩/打开窗/所有的痛苦都会升华为快乐/打开窗/身上洒满阳光。毫无疑问，这是写给我的。嗅着他外套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有篮球场上粉尘混合着汗液的味道，我感觉周身暖暖的。有时候竟会睡去，直到他夹着我的鼻子喊：“狼来了，狼来了。”我们共同喜欢普希金的诗：“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闪耀着娇美的容光。”听着他夸张的语调，还附带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我总笑他滥用感情，心里却被他折服：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注定会是快乐的。
我就这样被他感染着。有时候我依然会陷入自己那种仿佛永远挥之不去的忧郁之中，他都能觉察到，然后三言两语帮我化解，使我重新快乐起来。
那天课外活动，我正做数学练习，他兴冲站地跑来，“哟，我们的大作家真的迷上数学啦。”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人家数学不好，还揭人家伤疤。然而这次我看到的不再是他脸上惯有的坏笑，而是他眼中的那种失落和幽怨，近乎恐惧：“我要走了，可我不想走。”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阳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当这只破茧而出的飞蛾惊羡于它看到的美丽时，你真的要走了吗，我的阳光？
第二天，他真的没有来，我才意识到他真的走了。同学告诉我几天前他就和班主任谈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多呆了几天。打开铅笔盒，里面有一张纸条：微带着轻愁，满蕴着温柔，欲语又停留，你将是我一个渐行渐远的梦。
三
我的思念在夏日的阳光里疯长着，有时候我觉得他没有走，依然坐在我身旁，带着夸张但富含感情的音调朗诵诗歌：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他站在阳光里，微笑着向我招手，周围都是暖暖的金黄色。
我的数学得优秀了，你知道吗？我的阳光。
点评：这是一篇语言清新的短篇小说，情节起伏并不大，但是作者笔法细腻，通过优美的言语记录了与同桌之间阳光般的友谊，如“我把纸片洒向空中，任它们飘摆--像秋天舞倦了的蝴蝶。”“当这只破茧而出的飞蛾惊羡于它看到的美丽时，你真的要走了吗？”（黄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