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混凝土森林中的一抹绿色
作者：王 悦
没有错综复杂的情节，没有大段激情澎湃的对白，没有耗费巨资的壮阔场景，《杀手里昂》不是一部史诗般的大制作；你若把它当作娱乐片来欣赏，却又找不到必备的煽情戏、过瘾的枪战场面和好莱坞式的大团圆结局。导演甚至没有刻意去颂扬什么，因为这部电影对角色的正反派别没有绝对定义：冷面杀手拯救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小女孩；道貌岸然的缉毒警官倒兼有黑社会贩毒头目的双重身份。也正因为如此，“真实”才成为本片最可取之处。
为了使影片尽可能地真实，导演充分运用了多种电影手段，使整部影片细腻精致、浑然一体；使两个同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的命运牵动了观众的心。
首先是音乐背景的运用。当玛蒂达向里昂表达了深深的依恋之情，里昂出门后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喘息了许久。此时，小提琴奏响的清亮婉转的旋律似乎诉说着他胸中情绪的起伏以及这份感情的纯洁与真诚。当玛蒂达重返空空如也的家中，看到地板上画出的弟弟遇害的位置时，小提琴时而低回如诉，仿佛是姐姐对弟弟深切的怀念；时而高亢，仿佛悲痛的姐姐对杀人凶手的痛斥以及复仇的决心。正所谓此时无声胜有声，背景音乐不仅起到了渲染气氛的作用，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倾诉。
其次是影片中的特写镜头的处理。里昂和玛蒂达的关系是一直为该片带来非议的话题。他们年龄相差悬殊，本应情同父女；但玛蒂达一句“I think I'm in love with you．”不仅在里昂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在影评界引起轩然大波。姑且不去理睬这些吧。其实只要细心留意影片，便会发现导演事先早已做好了“辩解”：当玛蒂达只身去找杀弟仇人报仇被困，里昂立即前去营救，两人再次相聚，激动得紧紧相拥。这时里昂将她抱了起来。镜头停留在了两人的腿部：只见里昂一双大棕皮鞋上方几十厘米处，是玛蒂达悬空的小红皮鞋。初看觉得很滑稽，但仔细回味便会明白，这是导演在暗示两人从各方面都差距很大，两颗心灵在彼此身上寻求到的只是亲情的温暖与抚慰。玛蒂达那句表白只是一向缺少关怀与被爱的少女，由于涉世未深并出于过分欣喜，而对这段感情的误解。这与影评界那些所谓的伦理道德恐怕并不矛盾。
再次是影片中主观镜头的运用。当里昂跌跌撞撞地走向大楼出口、就要获得自由之时，前方是一片伸手可得的光明，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丑恶的身影，举起手枪……接下来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子弹飞出枪膛和里昂中弹倒地；镜头开始摇摆着一点点接近那片光明，然而就在门口，一切景物忽然倾斜了，接着镜头像是慢慢下降到地面。然后镜头切换过来，里昂已经头部中弹倒在地上了。毫无疑问这是导演在引导观众从里昂的角度来感受他中枪的过程。这不仅避免了那悲壮的一刻流于庸俗，也给观众带来了更真实的感受和更深刻的印象。
最后，是影片中象征手法的运用。一盆里昂珍爱的植物(之所以叫它植物而不叫花，是因为它只有长而宽的绿叶却没有花朵)作为里昂热爱生命的象征，在全片中多次出现。影片一开始描述里昂简单而枯燥的生活时，便有他在植物的叶片上喷水又精心地擦拭的一幕。在携玛蒂达四处流离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带着这盆植物。白天放在窗台上让它沐浴阳光，晚上再收回来。一次玛蒂达在他侍弄植物时，对他说应该把植物种到土地上，这样它才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回归了自然，才能尽情地生长，就像里昂应该拥有正常人的安定生活一样——植物的象征意义第一次得到了明示。后来被围困在大楼里，里昂让玛蒂达先逃，也没忘记让她带上那盆植物，并许诺说自己逃出去后会带她去意大利过上安定的生活。最终里昂死了，玛蒂尔达求得了学校的保护，将那盆植物种在后院里，并默默祈祷：祝愿里昂在天国找到永远的安宁与归宿。这里作为象征的植物更寄托了玛蒂达的复杂的情感。
看到了杀手里昂身上某些催人泪下的品格之后，你便会明白为什么这部电影的片名又被译为《这个杀手不太冷》。本片真实地展现了社会最底层小人物在艰难生活中人性所闪耀出的光辉——它正像那株植物，在那个“灰色混凝土的森林”中的闪现出了一抹绿色，那样的脆弱而又弥足珍贵。
【整体评析】这是一篇较有艺术功力的电影评论。作者超越了中学生影评常见的情节品味、内容分析，从电影艺术的层面对影片的表现手段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赏析。这篇作文告诉我们：艺术鉴赏需要一定的艺术常识。只有对电影的表现手段有一定的了解，才能从“看故事、品内容”的层面进入高一层次的电影艺术鉴赏。本文见解鲜明，思路清楚，只是语言表述不够娴熟。我们在赞赏电影语言的时候，别忘记不断读书，以提高自己的书面语言能力。
【细细品味】
首段简介男女主人公身份，概述故事原委。让读者大致了解剧情，是分析、评论的基础。
“没有……找不到……甚至没有……”，层层剥离，在大路影片背景的衬托下，点明了该片的特点——真实。而比较，正是艺术鉴赏的基本方法。
此段是下面对“电影手段”分析的总说。
音乐是有声电影重要的表现手段之一。不少人看电影只看情节、演员，此段评论角度值得学习。
特写镜头，有着更为丰富的表现力。作者抓住一个特写，通过对画面内容的分析，批驳了影评界的某种不同意见，切入角度巧妙。对“大棕皮鞋”“小红皮鞋”及“几十厘米”差距的体悟细致入微，这正是发表评论的基础。
抓住影片镜头处理中的独到之处，体味到了导演的用心，写出了镜头造成的非同一般的艺术效果。
以有形之物表现无形之情思，也是一种常见的电影语言。作者抓住植物出现的几个关键环节，层层深入地揭示了其丰富的象征意义：植物的陪伴，表现了里昂生活的孤独；精心地照料，表现了里昂心灵的柔软与丰富。结尾处玛蒂达移栽的，又何止是一棵植物？
点明影片主旨——人性的光辉。“灰色混凝土的森林”与“绿色”语义双关，含意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