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7期

逝者如斯

作者:李斯佳




  写下这个题目,预示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开始,一个艰难的开始。任何性质的、不同程度的感悟和回想,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我们总是伴随着苦难而生。隐忍与承受是我们的天性,我想说。
  
  一
  
  你曾说
  要再次与我相会
  相会在 高山流水的旷远
  相会在 星光绚烂的绽放
  相会在 三月飞雪的温情
  相会在神话传奇的感伤
  然而我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呵
  我与你最终
  只能相会在
  历经世事的沧桑
  站在寂静的空地上,放眼四顾。几声呼啸,可经过了这片空地就知趣地抚平了锐气;草色蔓延,可经过了这片空地就匆忙地收敛了张扬。只留下它独自空旷。
  我费力地找寻着我们当年嬉戏的踪迹。那时的空地,无名的鲜花倾洒在草地上,碎石、野菇和我们捉迷藏。而今的我,却无助地脚踩冰冷的大地,迷离着双眼,心碎地彷徨。
  只想唤一声儿时的伙伴,是否记得我们扮作王子公主演绎了无数童话里的快乐与忧伤,是否记得我们冲锋陷阵时沉醉在冲天呼号声中的兴奋激昂,是否记得那冷冷清澈的冬夜,璀璨的流星划过长空,将雪地照亮……
  应该放下的,我至今无法遗忘;不该丢弃的,我竟无处回想。
  
  二
  
  一只风筝 游荡在天际
  无论它多么渴望
  无论它作何畅想
  无论它满怀悲伤
  总有一根隐去的细线
  牵动它的背脊给它力量
  告别故土远行在他乡
  总有一个不能释怀的地方
  
  在那里,大地独自静默。
  所有的大风景和大地貌的荟萃之地,都叫人无法捉摸;兴奋时,将太阳的光热调至最大,令人无法喘息;平静时,一抹夕阳把云朵涂成昏黄的颜色,寂寞的胡杨独自坚守;待到它气愤或是悲伤时,就把所有的心情写作西风咆啸,写作飞沙走石,写作万马奔腾的狂野不羁,写作千里洪波的倾泻奔流。自然中再没有生物可以活着进去又出来,一味地同它抗争只会换来微不足道的死亡。
  在那里,蓝天永远是刚刚被雪水洗净的明朗,空气永远像刚挤出的羊奶一样清新。最远处的雪山依稀可见,山顶上迷离着蒙蒙的烟气;不远处的青山由苍松装扮,威武又腼腆地坚守,不言不语;更近些的线条轻松、舒缓而明快。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远不足以形容它的绚丽;山泉叮咚,牧歌嘹亮是它恣意放纵的心声。
  它们与我相知相守,相生相伴。光阴流淌,岁月消逝,从那个冰冷的午后,它们就只能现形于我梦中,让我伸手却触而不及,睁眼却视而不见,侧耳却听而不闻。
  我在一瞬间,发现了忧伤。
  
  三
  
  成长,站在时间的门槛上,竟不知何去何从。往后一步,慈爱的耳语,鲜美的汤羹,无忧的嬉戏,交织恍惚间犹如昨日。往前一步,便是要远离避风港,独自面对风雨;便是要放下千斤石,孑然踏上旅程;便是要拭干泪,勇敢找寻未来。
  成长是一种蜕变,蜕变注定会经历疼痛。
  
  四
  
  我坐在那里
  看着时光静静流淌
  梦想蔓延在树上
  不断变幻着形状
  我的过去
  我终不再回想
  那么
  就和成长默默守望
  我不能如同掸落衣衫上的灰尘那样轻易忘记伤痛。但我也决不能让它们压弯脊梁。不能回想的,只好忘记;不能背负的,必须放下。
  我的童年,它来同我告别。不发一语,它默默转过身,步履轻盈地前行,迎面停留,却不曾回头;我的未来的成长,迎面而来,它无助迷离的双眼一直盯着和它迎面而来的同伴,却无法知道自己将顶替它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将来。一瞬间它们擦肩而过,留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在它们不经意的触碰中,一定有什么东西轻轻滑落。
  那是我默默流淌的眼泪。
  (指导教师陈艳昌)
  
  【点 评】
  作为一名即将步入成年的中学生,作者感叹的“逝者如斯”有着令人深思的意味。世事的沧桑提前进入少年的世界,面对无处不在的“胁迫”,在遗弃和回想之间挣扎,过往的童年尚未得到圆满完成,未来的种种轰然而至,“隐忍与承受”似乎成为其唯一合理的指认,他们在日益成年的世界里不得不“抚平锐气”“收敛张扬”,消散了童心的芬芳。在经历成长蜕变的语境中,作者指出一种真实,认领一种直面,试图与往事干杯告别。更可贵的是,小作者不仅是一个清醒且保持梦想的青年,而且走得更有力量,不再作无边的回想,立志“和成长默默守望”,至此,完成了一场成年礼。
  若是潦草匆忙的阅读也许会让人觉得该文表现的是青春期所惯有的自怜自爱。事实上,作者情感笔端流泻出一种类似箴言的锐利,这是一个用水彩笔和橡皮擦写作的年轻作者,他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内心丰富的感受,边写边改,在遗忘与坚守、放弃与背负之间权衡,所有这些构成了他的写作现场。把柔弱的状态当作存在及其操作的出发点,并在那里坚持不懈地体验,以便向刚强的状态开放。于是成长过程中碰撞激荡的情感不仅证明其社会品性,同时还证明了这一年龄段的群体特有的文化价值。
  (连 敏)
  
  点评者简介
  连敏,现为首都师范大学文艺学专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