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分门别户
作者：余志鸿 郭蓬蓬
中国人一向对“门户”特别看重，有许多成语或熟语带有“门户”：“自立门户”“门户之争”“门户之见”“门户开放”，等等。自从人类摆脱洞穴生涯，走向平野，建筑房屋作为住家，就有了门和户。“门户”一词本是家庭的进出口，后借代特指家庭，也就引申为某一派别；它既然是进出口，也引申为出入必经之地。
原始人穴居山洞，自然无门户可言。进入农耕社会，渐渐造屋建房，便有了门户。根据文字资料，我们是先有“户”后有“门”。户和门都是象形字。户，像单扇的门。《诗经·豳风·七月》有句“塞向户”，就是讲冬天一到，寒风凛冽，农民们便赶快把北边的窗子堵塞了，把小门用泥封住。无论古今，中国始终以一家为一户，“户”也便成了我国社会结构的基本单位。后来生产力发达了，随着经济分配的差异而使家庭形态发生了分化，有的家庭越来越扩大，越来越兴旺，以家为单位的建筑住房也越来越讲究，于是单扇的“户”发展为双扇的“门”。
“门”，也是象形字，是由两个“户”构成。“门”也具有了“户”一样的意义，表示进出口，表示路径，表示家庭等。但是多了许多新的内涵，同时“门”与“户”在意义和用法上渐渐产生了分工，比如“户”专指家庭，“门”专指建筑物进出的门。在现代住房建筑和住户概念中“门”跟“户”分得很清了，改变了以前一个“门”里住好几家人家的格局，通常是一个“门”进去就是一“户”，这就叫一门一户，也说独门独户、分门别户。“门”的概念也扩大了，无论单扇还是双扇都一概称之为“门”。
现代汉语里“门”跟“户”的基本意义分化比较明确：“户”狭义地指人家、住户；“门”指门板，当然也指出入口。比如“敲门”的“门”指门板，“进门”的“门”却没有门板。作为出入口的“门”是否有门板已无关紧要了，便出现了凡是允许进出的口都可以叫“门”了。大而言之有“国门”，就人体而言则有“贲门”“幽门”“肺门”等，就地名而言有“前门”“朝阳门”“西直门”“安定门”（均在北京）等，特指城门，但是城墙都没有了，门将安在？这些实际都已经是没有门的“门”了。
【汉字文化谈】
在语义不断引申之下，进一步把“门”比喻为某一空间或领域，大多指科学技术、文学艺术，也指政治官场或经营生意等，所以初从事某一事业或刚掌握某一技术就叫“入门”，反之叫“不入门”；不入门的人叫“门外汉”，进入这个“门”的人叫“门人”“门生”“门徒”“门下”，这个“门”的领袖人物叫“掌门”“掌门人”。如果这个领域的掌门有霸气，并且专制，就叫“门阀”（以前是专指有声望的世家或官宦人家）。进入任何领域都要有一定的道路和方法，这就叫“门路”“门道”“门径”。中国老式大门的门框下，都有一条便于开门关门的槛儿，槛儿根据家门实力造得有高有低，有钱的人家门槛造得很高，很气派，一般穷人是走不进去的。不管门槛高低，进门时必须跨过它。由于进门都要经过“门槛”，于是“门槛”的高低产生了又一层比喻的含义：比喻（某一领域的）分界。例：今年高考出线，他终于如愿以偿踏进了大学的门槛。比喻（进入某一领域的）要求或标准。例：许多单位招聘门槛太高，使人望而却步。在人们求职、治学和就业等过程中出现了种种门槛，入门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出现了一个新的词语——“没门儿”！
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门。有机关大院的高墙铁门，有豪华宾馆的玻璃大门，有铜钉重重的银行保险门，有商店和公共建筑的转门。它们是活泼喧闹的现代生活方式的象征。但是，生活中还有古怪的吱吱作响的小门，更有活板门、滑门、双层门、后台门、监狱门。然而每一扇门的象征和奥秘存在于它那隐秘的性质。门的意义就是把隐藏在它内部的事物加以掩盖，造成悬念。
在中国，每个门里有一个部，叫“部门”。每个“部门”里有“长”，最大的叫“部长”。每个“长”管一扇门，管开门和关门的方式，进门和出门的路径，还有正门和歪门的控制，前门和后门的管理。
开门的方式多种多样，进门的方式也是各种各样。
开门是一个神秘的动作：一把钥匙对准一个孔，一把钥匙只开一扇门。这是心灵的门，这是知识的钥匙。它包容着某种未知的情趣，某种进入新的时刻的感知和人类繁琐仪式的一种新的形式。它包含着人间至乐的最高闪现：重聚，和解，久别的恋人们的极大喜悦。它引导着年青人走进高一层级的学校大门，尽管历经艰难，一扇门的开启会带来无穷安慰，它改变并重新分配人类的力量。
只有小偷从不开门，他们总是用不正常的手段溜入门内。他们不仅是物质生活的扒窃贼，也是知识产权的剽窃者。对于他们，门的关闭是最终判决的表白。一扇门的关闭就意味着一个结束，在门的关闭中有着不同程度的悲伤。虽然监狱的门不会永远紧闭，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把门关上之后接踵而来的是揪心之痛。
门是通向一个未知世界的象征，那里可能是神圣的殿堂，可能是财富的金库，或者是心灵躲进极乐的静谧进行科学探索的书房。没有门的屋子不是屋子，而是走廊。无论一个人在哪儿，只要他期望获得属于自己的生命信息，就应该堂堂正正地从“前门”进去。可是，生活中有那么一些人，从来不敢正视自我，总是心存侥幸，且不说“没门儿”，就是有门儿却偏偏要“走后门”，走“邪道歪门”。
后门——权力和欲望的陷阱，丑闻和政治没落的泥坑！
上个世纪70年代，一个英文单词传入中国：Watergate Case（水门事件）。美国共和党尼克松竞选班子为刺探民主党的竞选政策，在民主党总部Watergate安装窃听器，事件被揭发后，在美国掀起了弹劾尼克松事件的浪潮，导致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总统辞职。现代汉语很巧妙地把这个事件翻译为“水门事件”，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不光彩的政治丑闻之一。真是大开中国人的眼界，于是汉语里多了一扇门——gate的意译词——一扇不光彩的“门”，这是国际政治上不走前门专走邪道的后门，“伊朗门”“情报门”“虐囚门”，以及最近冒出了美国戴尔公司采取不正常手段限制中国联想电脑销售的“邮电门”，这些都是国际政治上权力和欲望的门，丑闻和没落的门！
这样，现代汉语的“门”渐渐走出一家一户，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