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公交30路

作者:狼 瞳




  喜欢公车,但不喜欢那种有最新装备没有声音幽灵般的新车,喜欢“叮叮当当”声音清脆的旧公车。找一个人潮稀少的时间,坐在尾排突起的座位上,以上帝俯视众生的姿态,看公车里寥寥几个人的片断生活。
  那样的公车总是走得很悠闲,像个慈祥的胖老头。有阳光的日子,阳光斜进车厢,是块状带着毛边的。打在人的身上,金色的细毛毯有微微的热度,鼻尖会有细密的汗珠,像琉璃会折射美丽的光晕。乘客们会很慵懒,但并不病态。即使是嘴角不带笑弧严肃可怕的男人也会被磨去尖锐的棱角,柔和起来。连我的目光也散散的,随着车厢的摇摆随意滚动,像在阳光下,轻轻摇晃一只装了晶莹玻璃珠的玻璃瓶,有金玉共振的声音。
  阳光支起的幕帘挡住了一切寂寞的表情,而雨是阳光的,却不只是阳光的。
  雨来时,我的目光便遗失在城市分不清色泽的天空上,雨在空中画出长长的痕迹,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向大地上的一切,我伸出手指,只有冰凉如玉的咖啡色车窗,手指本没有湿,却也有湿润的手感。那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湿润的不是指尖,而是心。心是玫瑰色的,很美丽的颜色,窗外的树就像莫奈未完成的画稿,很浓重很浓重的绿色,华丽得让我心痛。这个时候,再欢愉的声音也有寂寞的味道,因为一切似乎与我无关。
  肖邦的手指在钢琴上游走,却没有在弹琴,他小心翼翼擦着他的钢琴,珍爱的表情有极致的痛苦,这个痛苦不是他的,是爱着他的人的,被忽视,是很伤心的声音。
  雨和钢琴,风与小提琴总有解不开的结,在我心里生生死死,一生一世的命定。
  有人对我说过,我是个被撕裂开来的人,文字里的,生活里的,对着不同的事物,有不同的表情,真的太可怕。他的话让我害怕,被一个人看得如此透彻,似乎没有了秘密,像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
  坐在公车上,像猫一样瞪着眼,开始感觉到可以把自己又拼到一起,在不同的人格中找到自己的线索。那样温吞的旧车,细小的尘埃都温温吞吞地舞蹈,舞步凌乱。时常看着它们笑出来,觉得自己就是那里面一颗温温吞吞、吵吵闹闹,却快快乐乐的,极容易满足的尘埃。
  打哈欠不雅,但打完之后的泪眼却是极动人的,一如现代社会。
  车有它的终点,我也知道我该在何时下车。有目的前行,有时候也会很茫然。就像人生: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生子……其实都是有目的有目标的,可是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上学,为什么恋爱,为什么工作?问到了最后那个看似永远不在的字——死,于是一切看上去都没有意义了,可是,人生,就是一站一站,中间的一切只有你能够体会。承担不是负担,而是幸福。
  人为什么到了老年才死?在我看来上帝是仁慈的。老年时你失去了父母,儿女也不用你来负责,失去了承担,人就失去了重量,失去了幸福了。
  我下车,看它咿呀咿呀远去,想起伯父教我的越剧,咿呀咿呀,我的,不成调。
  
  【编后语】
  在陈萍老师的帮助与支持下,我收到了深圳红岭中学的才女狼瞳的作品集,一口气看完,感觉洋洋洒洒,好不精彩。之后我便陷入了对其作品取舍的矛盾中,因篇幅所限,只好忍痛割爱,挑选了上面两篇文章。然而我依然为她感动,感动于她的文字所透射的个性张力;同样也为“西伯利亚”感动,感动于她们所守护的一份自由与坚持。正如其中一位成员苹果所说:“也许我们中的多数人并不想成为作家,但写作成为了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的情调人生。”朋友们,就让我们走进狼瞳的文字世界,感受青春的美好、个性的飞扬和想象的神奇吧。
  (田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