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宋词写意

作者:张灵玉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岳飞《小重山》)
  “嚯嚯……嚯嚯……”
  我身披战甲,弓身贴伏在银鬃马背上,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在我前面仓促逃窜的番邦的将领。
  “嚯嚯……嚯嚯……”
  休走!
  我挺起沥泉枪,直挑前方,那番将吓得面如死灰。
  “嚯嚯……嚯嚯……”
  心中一惊,我猛地睁开眼,刹那间才知眼前一片黑暗,我心如擂鼓般跳动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怎么这么黑了?这是哪里?!
  “嚯嚯……嚯嚯……”
  当我的双眼渐渐习惯了这可怕的黑暗,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睡在书房之中,松了口气,看帘外:清辉映照,冷月无边。
  “嚯嚯……嚯嚯……”
  窗外阵阵虫鸣,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的正是它们。
  我心中一阵痛恨、一阵惋惜,痛恨那虫鸣扰了我的好梦,惋惜我没能在最后关头挑穿那番贼兀术的贱骨!
  懊悔也无用,头开始隐隐作痛,醒后难再入眠,起身来,顺手拉过大氅披在身上,推门出去,踱步阶前。
  “嚯嚯……嚯嚯……”
  我尽量放轻脚步,怕惊醒了什么,怕打破此时的寂静,即使这偌大的后院里只有我一个人——手下的弟兄全睡在院外的军帐中。踌躇了很久,坚硬的石阶让我极不舒服,仿佛被它们堵了我的心口。
  明亮的月光撒在青石地面上的,不似诗仙太白口中的霜,更似一层蒙眬的薄雾,弥散着阵阵的清凄。
  我转过身来,沿石阶而下,踱步到了院中,却还是惊动了草中的虫儿,那阵阵“嚯嚯”的虫鸣停住了,这院中顿时归于死寂。
  今夜的月儿将院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青靛,青得叫人心情沉重。环视这不大的后院,四四方方,破旧的院墙的裂缝中爬满了随风倒伏的细草。院中右角里立着一棵不高的松,松下,一张瑶琴孤独地卧在琴架上,静静的。院子两旁已种上了花和矮木,淡淡的花香与木叶上的清气却道不尽这夜的悲凉。青石路面十字形的把院分为四块,脚底的那种硬冷的感觉冰到了心底。
  凭直觉向那棵矮松走去,我灰白的身影贴上了那残断的墙,茕茕孑立,那寂寞悲凉的景象触目惊心。苍老的孤松依旧是那般的苍劲,它是这园中唯一的真正的树,矗立在一片矮丛之中,那样的突兀,那样的孤傲,就如我同样落魄的身影。
  我环树而行,轻抚孤松,它已老了,龟裂的树皮略微发黄,嶙嶙峋峋,沟沟壑壑,抚着它,我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三十而立,我却华发早生……
  我轻叹一声,恩师教诲,家母刺字,校场应考,生死状前,枪挑梁王,从军出征,南征北战……这有限的三十几年里,“精忠报国”四字,无时无刻不牢记心间,番兵屡犯我中原,我等竭力死战,然而奸佞当朝,吾皇心智尚残,难辨忠奸,我精忠之心却当反叛之嫌!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其实我何尝不想率众弟兄回归故里田园?太平之时,谁不愿解甲归田,与家人共享安闲!
  只是,金人贪恋中原,阻我归程,令我心如油煎。
  转过身,那张旧瑶琴映入眼帘,我心中涌起万般悲伤,这琴也曾经与我高歌凯旋……
  到如今,却落得这般……
  琴弦锃亮,银光灿灿,令我目眩!以手抚弦,游走其间,钲钲强音,落地成珠……
  我将哭来我将笑,哭始欣然笑惨然!
  二皇啊!臣无能!臣无能啊!竟眼看张邦昌那奸人与番贼里应外合,生生叫两位尊皇被虏!从此北国坐井观天,龙困浅滩!
  如今这秦桧步了张邦昌后尘,吾皇尽听谗言,臣等万分悲痛,无奈这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朝乱,国乱,世乱!
  臣无能,报不了二帝之皇恩,更保不了自身!
  我心天明鉴,绝无半点逆反之意!若能以我命换得我朝我国永世太平,臣甘愿一死!到那时希望百姓不再饱受战乱……
  钲——
  食指的血流得刺目,我怔怔看着那殷红的血四溅……
  战栗的,是那根被我挑断的细弦……
  我轻叹一声:钟期将死,伯牙何在?!
  天已四更了,我慢慢起身:天好凉啊!
  
  张灵玉,江苏无锡光华学校学生。喜欢写作、漫画、网游和PS电脑图像设计。曾在《语文世界》《中国校园文学》等刊物上发表作品多篇,另著有中篇小说《大半年》,深受好评。
  
  【创作感悟】
  大概是在小学四五年级时开始拿笔写东西的,那时候是单纯的,想写科幻故事娱乐自己,没有去细想故事背后的意义。本来从小看到写作文有字数的要求就头疼,但写了两年故事之后,800字的要求成功过关了,而且还养成了写作的习惯。加上老师的鼓励,此后我便认真写起来。在我自己看来,小说就是文字的电影,作者所要做的就是播放这场文字电影,让读者通过文字看到画面、场景,甚至每一个人物的相貌与他们的每一个眼神……在细节中体会到这场电影的真正含义。小说的作者只管展示,而不要表白,我以为一篇好小说是能给读者很多种阅读体验的。
  
  【编后语】
  很高兴又读到了张玉灵的文字,这全得益于陈卫星老师的鼎力支持和帮助。发现张玉灵这个名字是在无锡光华学校文学社社刊《钟书》上,连载了她的一篇小说《大半年》,当时感觉文章写得不错,有张力,有嚼味。也许正如张玉灵同学所说:“小说就是文字的电影,作者所要做的就是播放这场文字电影,让读者通过文字看到画面、场景,甚至每一个人物的相貌与他们的每一个眼神……在细节中体会到这场电影的真正含义。”现在看着眼前这些跳动的文字,时而刚时而柔又不露声色,疏淡而沉敛,又如同精灵一般,充满灵气,十分真切。衷心祝愿这位有发展潜力的“星星”来路越走越好!
  (田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