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风景这边独好

作者:梁天盛




  【作者小传】
  亨利·戴维·梭罗(1817~1862),美国著名作家。1817年7月12日生于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1837年,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以教书为业。1841年起,他放弃教书而转为写作。在著名作家爱默生的支持下,开始了超验主义实践,撰写大量随笔。1845年7月4日,28岁的梭罗来到距离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独自生活在自己建造的小木屋里,渔猎、耕耘、沉思、写作……是他简朴生活的全部,并由此写就了意义深远的《瓦尔登湖》。1847年梭罗结束了离群索居的生活,回到原来居住的村落,仍然保持着自己简朴的生活风格,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写作、讲课和观察当地的动植物上。1862年5月6日,因病去世,年仅45岁。梭罗才华横溢,勤奋读书,一生创作了20多部一流的散文集。他被称为自然随笔的创始者,其文简练有力,朴实自然,思想真挚,在美国19世纪散文中独树一帜。
  
  【经典分享】
  读书人语:《瓦尔登湖》作为19世纪美国作家梭罗的一部文学名作,在梭罗生前,它的名气并非很大,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其声誉与日俱增,它与《圣经》诸书一起被美国国会图书馆评为“塑造读者的25本书”。在当代美国是拥有最多读者的散文经典。
  这是一本宁静、恬淡、充满智慧的书,给您带来心灵的纯净;也是一本清新、健康、引人向上的书,让您感觉精神的升华。其中分析生活,批判习俗处,语语惊人,字字闪光,见解独特,耐人寻味。许多篇页是形象描绘,优美细致,像湖水的纯洁透明,像山林的茂密翠绿;也有一些篇页说理透彻,十分精辟,给人以启迪。
  第一年夏天,我没有读书;我种豆。不,我比干这个还好。有时候,我不能把眼前的美好的时间牺牲在任何工作中,无论是脑的或手的工作。我爱给我的生命留有更多余地。有时候,在一个夏天的早晨里,照常洗过澡之后,我坐在阳光下的门前,从日出坐到正午,坐在松树,山核桃树和黄栌树中间,在没有打扰的寂寞与宁静之中,凝神沉思,那时鸟雀在四周唱歌,或默不作声地疾飞而过我的屋子,直到太阳照上我的西窗,或者远处公路上传来一些旅行者的车辆的辚辚声,提醒我时间的流逝。我在这样的季节中生长,好像玉米生长在夜间一样,这比任何手上的劳动好得不知多少了。这样做不是从我的生命中减去了时间,而是在我通常的时间里增添了许多,还超产了许多。我明白了东方人的所谓沉思以及抛开工作的意思了。大体上,虚度岁月,我不在乎。白昼在前进,仿佛只是为了照亮我的某种工作;可是刚才还是黎明,你瞧,现在已经是晚上,我并没有完成什么值得纪念的工作。我也没有像鸣禽一般地歌唱,我只静静地微笑,笑我自己幸福无涯。正像那麻雀,蹲在我门前的山核桃树上,啁啾地叫着,我也窃窃笑着,或抑制了我的啁啾之声,怕它也许从我的巢中听到了。我的一天并不是一个个星期中的一天,它没有用任何异教的神祇来命名,也没有被切碎为小时的细末子,也没有因嘀嗒的钟声而不安;因为我喜欢像印度的普里人,据说对于他们,“代表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是同一个字,而在表示不同的意义时,他们一面说这个字一面做手势,手指后面的算昨天,手指前面的算明天,手指头顶的便是今天”。在我的市民同胞们眼中,这纯粹是懒惰;可是,如果用飞鸟和繁花的标准来审判我的话,我想我是毫无缺点的。人必须从其自身中间找缘由,这话极对。自然的日子很宁静,它也不责备他懒惰。
  我的生活方式至少有这个好处,胜过那些不得不跑到外面去找娱乐、进社交界或上戏院的人,因为我的生活本身便是娱乐,而且它永远新奇。这是一个多幕剧,而且没有最后的一幕。如果我们常常能够参照我们学习到的最新最好的方式来过我们的生活和管理我们的生活,我们就绝对不会为无聊所困。只要紧紧跟住你的创造力,它就可以每一小时指示你一个新的前景。家务事是愉快的消遣。当我的地板脏了,我就很早起身,把我的一切家具搬到门外的草地上,床和床架堆成一堆,就在地板上洒上水,再撒上湖里的白沙,然后用一柄扫帚,把地板刮擦得干净雪白;等到老乡们用完他们的早点,太阳已经把我的屋子晒得够干燥,我又可以搬回去;而这中间我的沉思几乎没有中断过。这是很愉快的,看到我家里全部的家具都放在草地上,堆成一个小堆,像一个吉普赛人的行李,我的三脚桌子也摆在松树和山核桃树下,上面的书本笔墨我都没有拿开。它们好像很愿意上外边来,也好像很不愿意给搬回屋里去。有时我就跃跃欲试地要在它们上面张一个帐篷,我就在那里就位。太阳晒着它们是值得一看的景致,风吹着它们是值得一听的声音,熟稔的东西在户外看到比在室内有趣得多。小鸟坐在相隔一枝的丫枝上,长生草在桌子下面生长,黑莓的藤攀住了桌子脚;松实,栗子和草莓叶子到处落满。它们的形态似乎是这样转变成为家具,成为桌子,椅子,床架的,——因为这些家具原先曾经站在它们之间。
  读书人语:瓦尔登湖恬淡宁静的湖畔生活固然让我神往和遐思,但更让我倾慕的却是梭罗在那些琐屑的描写里,所折射出的理性的光芒。读着那些文字,仿佛自己也成为一个哲学家了,从自然中不断汲取灵感,然后也开始觉得自身的肉体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但是却分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已经有了和自然和谐对接的那种舒畅和冲动,真正感到了一种内在的充实,和踏实的幸福。
  《瓦尔登湖》不仅有独到的对生活的感悟,对传统习俗的批判,而且有许多形象的描绘,思想与景境融合在一起,给人以美好的遐想和深沉的思考。读着这本书,顿时感到全身心地脱离了尘世的喧嚣和功利的羁绊,与自然融为一体,在自然中感悟人生,感悟哲理。
  这是一个愉快的傍晚,全身只有一个感觉,每一个毛孔中都浸润着喜悦。我在大自然里以奇异的自由姿态来去,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我只穿衬衫,沿着硬石的湖岸走,天气虽然寒冷,多云又多风,也没有特别分心的事,那时天气对我异常地合适。牛蛙鸣叫,邀来黑夜,夜鹰的乐音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湖上传来。摇曳的赤杨和白杨,激起我的情感使我几乎不能呼吸了;然而像湖水一样,我的宁静只有涟漪而没有激荡。和如镜的湖面一样,晚风吹起来的微波是谈不上什么风暴的。虽然天色黑了,风还在森林中吹着,咆哮着,波浪还在拍岸,某一些动物还在用它们的乐音催眠着另外的那些,宁静不可能是绝对的。最凶狠的野兽并没有宁静,现在正找寻它们的牺牲品;狐狸、臭鼬、兔子,也正漫游在原野上,在森林中,它们却没有恐惧,它们是大自然的看守者,——是连接一个个生气勃勃的白昼的链环。
  等我回到家里,发现已有访客来过,他们还留下了名片呢,不是一束花,便是一个常春树的花环,或用铅笔写在黄色的胡桃叶或者木片上的一个名字。不常进入森林的人常把森林中的小玩意儿一路上拿在手里玩,有时故意,有时偶然,把它们留下了。有一位剥下了柳树皮,做成一个戒指,丢在我桌上。在我出门时有没有客人来过,我总能知道,不是树枝或青草弯倒,便是有了鞋印,一般说,从他们留下的微小痕迹里我还可以猜出他们的年龄、性别和性格;有的掉下了花朵,有的抓来一把草,又扔掉,甚至还有一直带到半英里外的铁路边才扔下的呢;有时,雪茄烟或烟斗味道还残留不散。常常我还能从烟斗的香味注意到六十杆之外公路上行经的一个旅行者。
  …………
  然而我有时经历到,在任何大自然的事物中,都能找出最甜蜜温柔,最天真和鼓舞人的伴侣,即使是对于愤世嫉俗的可怜人和最最忧悒的人也一样。只要生活在大自然之间而还有五官的话,便不可能有很阴郁的忧虑。对于健全而无邪的耳朵,暴风雨还真是伊奥勒斯的音乐呢。什么也不能正当地迫使单纯而勇敢的人产生庸俗的伤感。当我享受着四季的友爱时,我相信,任什么也不能使生活成为我沉重的负担。今天佳雨洒在我的豆子上,使我在屋里呆了整天,这雨既不使我沮丧,也不使我抑郁,对于我可是好得很呢。虽然它使我不能够锄地,但比我锄地更有价值。如果雨下得太久,使地里的种子,低地的土豆烂掉,它对高地的草还是有好处的,既然它对高地的草很好,它对我也是很好的了。有时,我把自己和别人作比较,好像我比别人更得诸神的宠爱,比我应得的似乎还多呢;好像我有一张证书和保单在他们手上,别人却没有,因此我受到了特别的引导和保护。我并没有自称自赞,可是如果可能的话,倒是他们称赞了我。我从不觉得寂寞,也一点不受寂寞之感的压迫,只有一次,在我进了森林数星期后,我怀疑了一个小时,不知宁静而健康的生活是否应当有些近邻,独处似乎不很愉快。同时,我却觉得我的情绪有些失常了,但我似乎也预知我会恢复到正常的。当这些思想占据我的时候,温和的雨丝飘洒下来,我突然感觉到能跟大自然作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就在这嘀嗒嘀嗒的雨声中,我屋子周围的每一个声音和景象都有着无穷尽无边际的友爱,一下子这个支持我的气氛把我想象中的有邻居方便一点的思潮压下去了,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想到过邻居这回事。每一支小小松针都富于同情心地胀大起来,成了我的朋友。我明显地感到这里存在着我的同类,虽然我是在一般所谓凄惨荒凉的处境中,然则那最接近于我的血统,并最富于人性的却并不是一个人或一个村民,从今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地方会使我觉得陌生的了。
  读书人语:《瓦尔登湖》一向被人们称为“梭罗的精神自传”,是那种彻底拒绝浮躁的好书,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丽神韵蕴藏在里面。进入瓦尔登湖,里面惯有的虚静与孤寂、思想与灵光,犹如涓涓细流注入当下人们心灵的荒原,给人以一种清新冲淡通脱之美,那里除了宁静的大自然,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读过《瓦尔登湖》,才懂得何谓深邃纯净无杂质,有时我觉得它比蒙田的随笔,纪伯伦的先知更能使我感悟,领略智慧之美。梭罗心中充满理想与激情,他的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信念,相信人的天性纯洁,人可以返璞归真,达到完美境界,坚信只有在简朴的生活中才能达到一种虚静的心无杂质的状态,这种心态是自然的、平和的,没有震抖和战栗,即使有,那也是欢乐的,分辨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