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小明日记——第１０集：算命
作者：王小明
（导演：田 野）
【小明登场】
今天下午，我爸要去一家公司面试，是一家出租车公司。北京的出租车已经从1.60元涨到2.00元每公里了，我妈认为，这是让我爸带领咱们家奔小康的最后机会了。她说，要是开上出租车，你就去机场拉客吧，路程远，一趟起码50块，再说那里都是有钱人，开车你不给绕绕道兜兜风跳跳表，他们还不乐意呢。
我说过，我爸是蹬三轮的，除了节假日在胡同附近宰宰外国人，平时都去西客站拉人。从西客站到木樨地地铁站，单程5块钱，往返的话优惠，8块钱。但迄今为止，除了有个神经病让我爸爸从西站到地铁再从地铁到西站往返了4趟，还没给钱，其他都是走单程的。如果生意比较好，一天拉20个人，一共是100块，刨掉我爸中午吃的盒饭5块，烟钱5块，净赚90元，如果每天都赚这么多，一个月就是1800，快超过北京税收定线了，收入还是不错的。
但是最近，蹬三轮的急剧增加，互相抢客，再遇到个刮风下雨，城管缺奖金，我爸闹肚子，或者小布什、希拉克这些外国总统来北京聊天，那一天连一分钱都赚不上。尽管我爸不喜欢被人管理，并且又能跟人吹牛，说自己是车行老板，但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工作状况，使得他收入不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从我哥赚钱以后，他的地位在我家就更低了，为了一个男人的尊严，我爸只好接受我妈的安排，托人帮忙，让我爸去出租车公司面试。
从下岗后蹬三轮车，10年来我爸第一次去公司面试，心情非常激动，面试之前，他还特意到街边的老倔头那理发。老倔头平时只刮秃瓢，但听说老街坊要去公司面试，认为是大事，也很激动，破例说给我爸做一发型。两小时后，我爸回家了，还是秃瓢——老倔头在我爸脑袋上尝试了15种发型，均告失败。当他毅然向第16种发型冲击时，无奈，我爸的头发已经实验完了。老倔头遗憾地预言，要是还有头发，第16种一定能成功的。
我爸倒挺高兴，觉得挺精神，唯一遗憾的是新买的摩丝都没用上，只好往脸上喷点，抹抹匀，当护肤霜了。他又找我哥借了西装，衣服有点小，我爸穿上西装，像被人拿绳子勒住，两只胳膊悬空架着。他抻着两手，深吸一口气，奋力把西装的两个纽扣扣上，啤酒肚被衣服绷住，仿佛充满气的气球，随时要爆掉。他就这样架着膀子，左摇右晃地出了门，路上行人乍一看到这么个光头大汉，都吓得纷纷避让。
我爸倒没觉得不正常，平时骑三轮车，除了汽车，也都是大家避着他。他边走边想，去公司见领导，是给人鞠躬呢？还是握手呢？不知为什么，一想领导二字，他就老想挎挎左右一拍袖子，跟地上一跪，合着清剧看多了。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人，我爸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看那人穿件不知是蓝是黑的中山装，留着撮山羊胡，鬼鬼祟祟的样子。我爸估摸着不是卖盗版牒的就是办假证的，正琢磨是买几张盗版牒呢还是办个大学毕业证，山羊胡小声说，算命不？
啥？我爸一下没明白过来。
山羊胡四下看看，从怀里抖出一横幅，上书“易经算命”及看相、五行、八卦、铜钱、星相、堪舆，右下角还有一句，“包治脚气”。真好，国家就需要这种一专多能的复合型人才。山羊胡说，老板，算个命吧，我可是专业人士，师从五台山邓不利多大法师，研究生毕业。他掏出个绿皮本儿，上面印着“我是研究生”。我爸一听，了不得啊，研究生，我家横览七姑八姨纵看祖传三代，最高学历也就是大专肄业。本着爱护人才的想法，我爸小心地问，多少钱？
山羊胡伸出一巴掌，我爸惊了，说50？立刻决定不爱护人才了。他拔脚要走，山羊胡忙拉着我爸说老板老板别走哇，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8周年不到，今日特价只收5块。我爸想5块还行，1包烟钱，就当今天花钱戒烟了。他掏出5块给了算命的4块说，预付款，算准再给全款。算命的很不满，说，这点钱还分预付款，老板要不要贷款啊？我爸很认真地问，利息多少？
算命的不敢搭我爸话茬了，他摇头晃脑，认真检阅了我爸的五官，说老板你天庭饱满，狮鼻弓准，要不是额头有个小坑，本来是做官的命啊。我爸点头，说很准很准，我以前在居委会做过小组长的，要不是因为才华横溢遭人排挤，今天起码是居委会副主任了。算命的又说，老板五行主火，以手相来看，事业线很长，一生不缺财运。我爸说不准不准，我有屁财运快喝西北风了。山羊胡一拍巴掌说这就对了，老板你虽然有财运，但身上阴气过重，是为阳宅不阳，需要我施法做功，为你家改改风水，要是不改风水，可能会有大凶！
我爸最不禁吓唬，从来不看恐怖片，一看恐怖片晚上上厕所就非得我妈陪着。他一听有大凶，吓坏了，握着山羊胡的手说神仙啊，我家平房真是挺阴的，你快帮我改改最好改成花园洋房3室1厅带大窗户还有露台的。
山羊胡说我又不是房改办的，房子我改不了但是风水我能改。他从黑皮包里掏出一个佛像一束香，把佛像搁在马路牙子上，说老板你上柱香捐几个香火钱向佛许个愿吧。我爸犹犹豫豫地接过香，说要给多少钱啊？山羊胡说啧啧，别说给钱，敬佛不谈钱，你就当捐个香火，一千不多五百不少啊。我爸掏了半天说没那么多就五十。山羊胡很遗憾，说咳算了就当作善事了五十就五十吧。他把钱揣兜里，让我爸把香烧了，说今晚11点睡觉，我给你发功，发完功后你就财运亨通了。我爸说谢谢啊谢谢，缘分啊缘分。
我爸走路上，越想越觉得山羊胡像赵本山自己是范伟，妈妈的怎么想怎么是被忽悠了。他很心疼那50块钱，找又找不回了，别面试了，还是赶紧回去多蹬几趟三轮车赚回来吧。他又想反正钱都交了今晚非得11点睡不行，说不定正好碰上另一大师真发功呢，一不小心把功发我这了，我就发财了。
【角色介绍】
小明：小学生，8岁儿童，喜欢吹牛，喜欢芭比娃娃
爸爸：无所事事，以蹬三轮车为业的一家之主
妈妈：小气的家庭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