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风筝

作者:余 丹




  绿色风筝采取行动了。“我们等等,”我说,“我们会让它再靠近一些。”它下探了两次,慢慢朝我们挪过来。“来啊,过来啊。”我说。
  绿风筝已经更近了,在我们稍高的地方拉升,对我为它布下的陷阱毫不知情。“看,索拉博,我会让你看看你爸爸最喜欢的招数,那招古老的猛升急降。”
  索拉博挨着我,用鼻子急促地呼吸着。卷轴在他手中滚动,他伤痕累累的手腕上的筋腱很像雷巴布琴的琴弦。我眨眨眼,瞬间,拿着卷轴的是一个兔唇男孩指甲破裂、长满老茧的手。我听见某个地方传来牛的哞哞叫,而我抬头,公园闪闪发光,铺满的雪多么新鲜,白得多么耀眼,令我目眩神迷。雪花无声地洒落在白色的枝头上,现在我闻到了芜青拌饭的香味,还有桑椹干、酸橙子、锯屑和胡桃的气味。一阵雪花飞舞的寂静盖住了所有声音。然后,远远地,有个声音穿透这片死寂,呼喊我们回家,是那个拖着右腿的男人的声音。
  绿风筝现在就在我们正上方翱翔。“我们现在随时可以把它干掉了。”我说,眼睛在索拉博和我们的风筝间飞快地转着。
  绿风筝摇摇晃晃,定住位,接着向下冲。“他玩完了!”我说。
  这么多年之后,我无懈可击地再次使出那招古老的猛升急降。我松开手,猛拉着线,往下避开那只绿风筝。我侧过手臂,一阵急遽的抖动之后,我们的风筝逆时针画出一个半圆。我突然占据了上面的位置。绿色风筝现在惊慌失措,慌乱地向上攀升。但它已经太迟了,我已经使出哈桑的绝技,猛拉着线,他们的风筝直坠而下,我几乎能听见那一声断裂。然后,绿风筝失去控制,摇摇晃晃地摔下来。
  我们身后的人们欢呼叫好,爆发出阵阵口哨声和掌声。我喘着气。上一次感到这么激动,是在1975年那个冬日,就在我刚刚割断最后一只风筝之后,当时我看见爸爸在我们的屋顶上,鼓着掌,容光焕发。
  我俯视索拉博,他嘴角的一边微微翘起。微笑,斜斜的,几乎看不见,但就在那儿。
  在我们后面,孩子们在飞奔,追风筝的人不断尖叫,乱成一团,追逐那只在树顶高高之上飘摇的断线风筝。我眨眼,微笑不见了。但它在那儿出现过,我看见了。
  “你想要我追那只风筝给你吗?”
  他的喉结吞咽着上下蠕动。风掠起他的头发。我想我看到他点头。
  “为你,千千万万遍。”我听见自己说。
  然后我转过身,我追。
  它只是一个微笑,没有别的了。它没有让所有事情恢复正常。它没有让任何事情恢复正常。只是一个微笑,一件小小的事情,像是树林中的一片叶子,在惊鸟的飞起中晃动着。
  但我会迎接它,张开双臂。因为每逢春天到来,它总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而也许我刚刚看到的,正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
  我追。一个成年人在一群尖叫的孩子中奔跑。但我不在乎。我追。风拂过我的脸庞,我唇上挂着一个像潘杰希尔峡谷那样大大的微笑。
  我追。
  读书人语:在《追风筝的人》中,风筝是象征性的,它既可以是亲情、友情、爱情,也可以是正直、善良、诚实。“追风筝的人”既是哈桑,也是阿米尔,更是我们每个人。对阿米尔来说,风筝隐喻他人格必不可少的部分,只有追到了,他才能成为健全的人,成为他自我期许的阿米尔。追逐或许很痛苦很漫长,但却是真实的承诺和不懈努力的行动,蕴藏着创伤疗愈后的幸福。而我们,所有的读者,难道心中对自己没有一个完美的期许吗?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那样的心结,都有一只曾经的风筝,只要用善待他人的诚实的心去呵护,都能找到“再次成为好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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