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1期

另一个世界的生命诱惑

作者:汤雅琴




  作家简介
  法布尔(1823~1915),法国昆虫学家、科普作家。生于法国南部农民家庭。童年在乡间与花草虫鸟一起度过。由于家境贫寒,他中学没有读完。但他依靠自己的努力,先后取得了数学学士学位、自然科学学士学位与自然科学博士学位。1846年,法布尔在阿雅修中学教书,开始潜心研究昆虫的习性和生活特征。1879年,《昆虫记》第一卷问世。法布尔也终于有了一间实验室,一块荒芜不毛但却是矢车菊和膜翅目昆虫钟爱的土地,他风趣地称之为“荒石园”。在余生的30多年中,法布尔就蛰居在荒石园,一边进行观察和实验,一边整理前半生研究昆虫的观察笔记、实验记录、科学札记等资料,完成了《昆虫记》的后九卷。《昆虫记》的成功为他赢得了“昆虫界的荷马”以及“科学界诗人”的美名。1915年,92岁的法布尔在他钟爱的昆虫陪伴下,静静地长眠于荒石园。
  
  经典分享
  
  读书人语:《昆虫记》是法国杰出昆虫学家法布尔的传世佳作,亦是一部不朽的著作,不仅是一部文学巨著,也是一部科学百科书。作品集昆虫学和文学禀赋于一身,熔毕生研究成果和人生感悟于一炉,法布尔以人性关照虫性,用散文化的笔调在书中详细真实地记录了100多种昆虫的生活、习性、繁殖、死亡等,全书渗透着他对生命的关爱和敬畏之情,体现了他细致入微、孜孜不倦的科学探索精神。
  法布尔拥有“哲学家一般的思,美术家一般的看,文学家一般的感受与抒写”。《昆虫记》之所以受到读者广泛欢迎,主要由于它有两大特点:(一)记载内容真实可靠,详细深刻;(二)文笔精炼清晰。不同于许多文学作品的是,《昆虫记》不是作家笔下创造出来的世界,所叙述的事件都来自于他对昆虫生活的直接观察,有时甚至是某种昆虫习性的细枝末节。作者的语言朴实清新,生动活泼,语调轻松诙谐,充满了盎然的情趣和诗意。
  新陈代谢的工作者
  有许多昆虫,它们在这世界上做着极有价值的工作,尽管它们从来没有因此而得到相应的报酬和相称的头衔。当你走近一只死鼹鼠,看见蚂蚁、甲虫和蝇类聚集在它身上的时候,你可能会全身起鸡皮疙瘩,拔腿就跑。你一定会以为它们都是可怕而肮脏的昆虫,令人恶心。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它们正在忙碌着为这个世界做清除工作。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其中的几只蝇吧,我们就可以知道它们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有益于人类,有益于整个自然界了。
  你一定看见过碧蝇吧?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绿头苍蝇”。它们有着漂亮的金绿色的外套,发着金属般的光彩,它们还有一对红色的大眼睛。
  当它们嗅出在很远的地方有死动物的时候,会立即赶过去在那里产卵。几天以后,你会惊讶地发现那动物的尸体变成了液体,里面有几千条头尖尖的小虫子,你一定会觉得这种方法实在有点令人反胃,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更好更容易的方法消灭腐烂发臭的动物的尸体,让它们分解成元素被泥土吸收而再为别的生物提供养料呢?是谁能够使死动物的尸体奇迹般地消失,变成一滩液体的呢?正是碧蝇的幼虫。
  如果这尸体没有经过碧蝇幼虫的处理,它也会渐渐地风干,这样的话,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消失。碧蝇和其他蝇类的幼虫一样,有一种惊人的本事,那就是能使固体物质变成液体物质。有一次我做了一个试验,把一块煮得很老的蛋白扔给碧蝇作食物,它马上就把这块蛋白变成一滩像清水一样的液体。而这种使它能够把固体变成液体的东西,是它嘴里吐出来的一种酵母素,就好像我们胃里的胃液能把食物消化一样。碧蝇的幼虫就靠着这种自己亲手制作的肉汤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其实,能做这种工作的,除了碧蝇之外,还有灰肉蝇和另一种大的肉蝇。你常常可以看到这种蝇在玻璃窗上嗡嗡飞着。千万不要让它停在你要吃的东西上面,要不然的话,它会使你的食物也变得充满细菌了。不过你可不必像对待蚊子一样,毫不客气地去拍死它们,只要把它们赶出去就行了。因为在房间外面,它们可是大自然的功臣。它们以最快的速度,用曾经活过的动物的尸体产生新的生命,它们使尸体变成一种无机物质被土壤吸收,使我们的土壤变得肥沃,从而形成新一轮的良性循环。
  读书人语:法布尔用细致的观察、科学的论断描述了那些我们熟悉的昆虫的生活规律,揭开了神奇而又陌生的昆虫世界。在大量的描写事例中,穿插了作者充满智慧的思考,这种思考随情节的变化带出了理性的分析;用感性的语言得出科学考察过程中令人信服的结论。它没有纯粹科普的枯燥,更没有简单说教的呆板,唯一的感觉是作者在耐心而生动地讲着故事,一个个他自己亲眼见到接触到的故事,就像在聊自家和邻里间的琐事,平实自然又娓娓道来,让人不知不觉走入其中,如己目睹,如临其境。
  
  条纹蜘蛛
  
  不管是谁,大概都不会喜欢冬季。在这个季节里,许多虫子都在冬眠。不过这并不说明你没有什么虫子可观察了。这时候如果有一个观察者在阳光所能照到的沙地里寻找,或是搬开地下的石头,或是在树林里搜索,他总能找到一种非常有趣的东西,那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那些有幸欣赏到这艺术作品的人真是幸福。在一年将要结束的时候,发现这种艺术品的喜悦使我忘记了一切不快,忘记了一天比一天更糟的气候。
  如果有人在野草丛里或柳树丛里搜索的话,我祝福他能找到一种神秘的东西:这是条纹蜘蛛的巢。正像我眼前所呈现的一样。
  无论从举止还是从颜色上讲,条纹蜘蛛是我所知道的蜘蛛中最完美的一种。在它那胖胖的像榛子仁一般大小的身体上,有着黄、黑、银三色相间的条纹,所以它的名字叫“条纹蜘蛛”。它们的八只脚环绕在身体周围,好像车轮的辐条。
  几乎什么小虫子它都爱吃。不管那是蝗虫跳跃的地方还是苍蜂盘旋的地方,是蜻蜓跳舞的地方还是蝴蝶飞翔的地方。只要它能找到攀网的地方,它就会立刻织起网来。它常常把网横跨在小溪的两岸,因为那种地方猎物比较丰盛。有时候它也在长着小草的斜坡上或榆树林里织网,因为那里是蚱蜢的乐园。
  它捕获猎物的武器便是那张大网,网的周围攀在附近的树枝上。它的网和别种蜘蛛的网差不多:放射形的蛛丝从中央向四周扩散,然后在这上面连续地盘上一圈圈的螺线,从中央一直到边缘。整张网做得非常大,而且整齐对称。
  在网的下半部,有一根又粗又宽的带子,从中心开始沿着辐一曲一折,直到边缘,这是它的作品的标记,也是它在作品中的一种签名。同时这种粗的折线也能增加网的坚固性。
  网需要做得很牢固,因为有时候猎物的分量很重,它们一挣扎,很可能会把网撑破。而蜘蛛自己不会选择或捕捉猎物,所以只能不断地改进自己的大网以捕获更多的猎物。它静静地坐在网的中央,把八只脚撑开,为的是能感觉到网的每一个方向的动静。摆好阵势后,它就等候着,看命运会赐予它什么:有时候是那种微弱到无力控制自己飞行的小虫;有时候是那种强大而鲁莽的昆虫,在做高速飞行的时候一头撞在网上,有时候它好几天一无所获,也有时候它的食物会丰盛得好几天都吃不完。
  蝗虫,尤其是一种火蝗,它控制不了自己腿部的肌肉,于是常常跌进网中。你可能会想,蜘蛛的网一定受不住蝗虫的冲撞,因为蝗虫的个头儿要比蜘蛛大得多,只要它用脚一蹬,立刻就可以把网蹬出一个大洞,然后逃之夭夭。其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如果在第一下挣扎之后不能逃出的话,那么它就再也没有逃生的希望了。
  条纹蜘蛛并不急于吃掉蝗虫,而是用它全部的丝囊同时射出丝花,再用后腿把射出来的丝花捆起来。它的丝囊是制造丝的器官,上面有细孔,像喷水壶的莲蓬头一般。它的后腿比其余的腿要长,而且能张得很开,所以射出的丝能分散得很开。这样,它从腿间射出来的丝已不是一条条单独的丝了,而是一片丝,像一把云做的扇子,有着虹霓一般的色彩。然后它就用两条后腿很快地交替着把这种薄片,或者说是裹尸布吧,一片片地向蝗虫撒去,就这样把蝗虫完全缠住了。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古时候的角斗士。每逢要和强大的野兽角斗的时候,他们总是把一个网放在自己的左肩上,当野兽扑过来时,他右手一挥,就能敏捷地把网撒开,就像能干的渔夫撒网捕鱼那样,把野兽困在网里,再加上三叉戟一刺,就把它的性命结果了。
  蜘蛛用的也是这种方法。而且它还有一个绝招是人类所没有的:它可以把自己制造的丝制的锁链绵绵不断地缠到蝗虫身上,一副不够,第二副立即跟着抛上来,第三副、第四副……直到它所有的丝用完为止,而人类的网只有一副,即使有很多的话,也不能这么迅速地接连抛出去。
  当那白丝网里的囚徒决定放弃抵抗、坐以待毙的时候,蜘蛛便得意洋洋地向它走过去,它有一个比角斗士的三叉戟还厉害的武器,那就是它的毒牙。它用它的毒牙咬住蝗虫,美滋滋地饱餐一顿,然后回到网中央,继续等待下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
  读书人语:在阅读过程中,事物的变化如人的内心起着微妙的变化。纤纤弱弱,密密交织,揭示出被人们遗忘的角落还有一群生命体的存在。人也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打动,就好像中枢神经被轻轻刺到,很细微却能察觉到明显的不同。我想那不仅仅是作者细致入微的观察、丰富翔实的实验、生动描绘的语言,而是那种渗透到每一个文字之中深情而又深刻的人文关怀。那种关怀是超越研究之上的关注与关爱,它克服了人类对于弱小生物自发产生的优越感,用一种平等尊重喜爱友善的态度,了解并记录了那些弱小却完整,简单却丰富的生命的种种状态。
  看似平平淡淡,但却无时无刻地不反映出作者珍爱生命、热爱生活的情感,一如其朴实清贫,但宁静美好的乡间生活。他留下的观察记录是不变的,但给读者的思索却是灵活可变的,他没有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的观点,只是给读者带去了知识、趣味、美感以及思想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