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漂亮老师和坏小子
作者：杨红缨
列车长：丹 丹
第三节车厢
——一堂生动有趣的作文课
米老师的试用期快到了
三个月即将过去，米兰的试用期也快到了。由姜校长、白副校长、秦主任和六年级的年级组长马老师临时组成了一个考核小组，要对米兰在三个月试用期间的表现，做一个鉴定。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年级组长马老师，因为她是米兰最直接的顶头上司，平时米兰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老教师说话总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无论马老师对米兰有多少不满，看她有多么多么地不顺眼，但在对米兰的评价上，马老师还是得先说米兰的长，再说米兰的短。
“从自身的条件、知识结构来说，小米还是不错的，工作的热情也比较高。但是——”马老师在“但是”的后面做了比较长的停顿，她是教语文的，她知道在什么地方强调后面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我个人认为小米是不适合做老师的，她工作作风太随便……”
白副校长急着要为米兰辩解，姜校长把他拦住了，他请马老师再说详细点。
“她穿着太随便，经常穿牛仔裤、超短裙到学校里来；没有师道尊严，在学生面前嘻嘻哈哈……”
白副校长忍不住又为米兰辩解道：“米兰老师毕竟还很年轻嘛！”
“颜玉老师也很年轻啊。”马老师一句话就把白副校长给打了回去，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个刚出大学校门就当副校长的白小松放在眼里。“颜玉老师跟小米一样年轻，可是她端庄、沉稳、虚心好学，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这样的青年教师才是我们应当大力培养的。”
姜校长又问教导主任秦主任的意见。秦主任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她喜欢拍别人的马屁，也喜欢别人拍她的马屁。米兰从来不拍她的马屁，颜玉经常拍她的马屁，所以她喜欢颜玉，不喜欢米兰。但秦主任最擅长察颜观色。她已看出姜校长对米兰有一种特别的赏识，还看出白副校长对米兰毫不掩饰的倾慕，但她又不能得罪马老师这样在学校里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所以她的态度便含含糊糊，模棱两可了。“再看看吧，再看看吧！”再看看就是没有结论。
一篇颠覆春天的作文
第二天，米兰上午有两节作文课，下午有一节班队活动课，考核小组决定随堂听课，对米兰进行最后的考核。
考核小组要去听米兰的课，本来在头一天，马老师就应该告诉米兰的。但马老师故意没有告诉米兰，她要让米兰措手不及。
作文课在上午的第一堂课和第二堂课。
米兰是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她看见教室后面坐着姜校长、白副校长、秦主任和马老师。米兰心里一阵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知道这是在对她进行最后的考核，反而更加放松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该怎么上就怎么上吧！
一开始，米兰就给同学们念了一篇夏雪儿的作文，让大家来给这篇作文打分。
作文写道：
在一年四季中，我最不喜欢的季节是春天。
春天是流行性感冒的隐形杀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让人防不胜防。你刚换下厚厚的棉衣，穿上漂亮的毛衣时，突然一股寒流袭来，春寒料峭，让你流鼻涕，打喷嚏，让你发烧，让你头痛。每年春天，我的扁桃腺都要发一次炎，化一次脓，非要到医院里去打几天吊针，病才会完全好。
春天是个媚俗的女人，红红绿绿，浓妆艳抹，极尽张扬之能事，空气里弥漫着轻浮的气息。呼吸着这种空气的人们，心是躁动的，不安的，很难静下心来做事情。
春天是个胸无大志的懒汉。吹着懒懒的风，下着懒懒的雨，滋养着懒懒的瞌睡虫。瞌睡虫满天飞，遍地爬，爬进人们的耳朵里，飞进人们的鼻孔里，于是人们哈欠连天。打哈欠像流行感冒能传染，这个打了那个打，办公室、教室里、商场里，哈欠打成一片，人们不想做事，只想睡觉。
春天是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他只要新绿，容不下那些已经坚守了整整一个严冬的老叶，他要老叶让位于蓬勃成长的芽苞。在人们满眼的新绿中，老叶悄悄地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米兰刚一念完，教室里“嘘”声一片，都拿眼睛去看夏雪儿。
米兰说：“你们怎么评价这篇作文，可以各抒己见。”
左丸尾“咚”地一下站起来说道：“我给这篇作文判不及格。”
教室里人声鼎沸，还有人在拍桌子。
马老师皱着眉头，在姜校长的耳边说：“这叫什么课堂！”
“安静！静一静！”左丸尾索性跑到讲台上来，站在米兰的身边，“这篇作文构思独特，行文通畅，但是——”
左丸尾用手扶了扶往下滑的眼镜，拖长声音故意不往下讲，以引起大家的注意。这一招果然很灵，下面的同学都静了下来，等他往下讲。
“但是——这篇作文的主题不正确。”
“怎么不正确？你说清楚！”
米老鼠急了，他是夏雪儿的忠实崇拜者，他认为全世界写作文写得最好的就是夏雪儿。左丸尾居然给夏雪儿的作文判不及格，他做出要跟左丸尾拼命的样子。
左丸尾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都赞美春天，夏雪儿却在作文里批判春天；我们把春天比喻成美丽可爱的春姑娘，夏雪儿却把春天比喻成可恶的隐形杀手、媚俗的女人、胸无大志的懒汉、喜新厌旧的薄情郎……这篇作文简直就是春天的颠覆版，我们都知道，主题是一篇文章的灵魂，主题都不正确，这样的文章是不能判及格的。”
左丸尾说完了还站在讲台上，他用手扶着眼镜看下面的反应。他看见同学们在交头接耳，还看见马老师在频频地向他点头。
姜校长仍然不动声色。白副校长两眼闪闪发光，无比兴奋的样子；秦主任像个木头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魔女秦天月站起来，一脸很酷的表情：“有一本书上这样写过：‘第一个把姑娘比作花朵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姑娘比作花朵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姑娘比作花朵的是蠢才。’人人都爱春天，都在赞美春天，夏雪儿却敢于表达她不喜欢春天，敢于批判春天，这至少是一篇非常有个性的作文，我给她90分。”
米老鼠和几个男生对小魔女报以最热烈的掌声。
马老师又皱眉头了，她在姜校长的耳边说：“课堂太乱了，小米的组织能力实在不行。”
姜校长还是不动声色。
“我不同意左丸尾同学给夏雪儿的作文判不及格。”英花轮也走上台去，站在米兰的身边，“刚才左丸尾同学说夏雪儿的这篇作文主题不正确，难道写春天，就只能赞美，不能批判吗？”
米老鼠大吼一声：“说得好！”
左丸尾刚要站起来和英花轮辩论，萧依依抢在他前头，站起来说道：“关于春天，我们听到的、看到的溢美之词太多了，已经妨碍了我们用眼睛、用身体、用心去真切地感受春天了。夏雪儿的这篇作文，我能体会出她是真正地用眼睛、用身体、用心去感受了春天，才写出了这样的一篇作文。”
姜校长的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而白副校长已经喜形于色了。
米兰请夏雪儿谈谈，她写这篇作文时是怎么想的？
夏雪儿不想谈。她想起写《围城》的钱钟书老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蛋已经生出来了，就不要再去问母鸡是怎么生出来的。
米兰也不勉强夏雪儿。倒是夏雪儿的同桌肥猫，要帮夏雪儿说：“夏雪儿不喜欢春天，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要下雪，她巴不得夏天都下雪，所以她的名字叫夏雪儿。”
“哄”的一声，全班同学都笑了，米兰也在笑。
“不像话！”
马老师的声音很低，说得咬牙切齿的。
同学们都让米兰给夏雪儿的作文打分。
“我给这篇作文打95分。”米兰说，“为什么要给这样一个高分呢？我以为这篇作文的可贵之处，在于写出了夏雪儿自己的真情实感。正如刚才秦天月和萧依依说的那样，人人都在赞美春天，夏雪儿却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用身体、用心去感受春天，不人云亦云，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同学们都鼓掌，连左丸尾也鼓了掌，坐在教室后面的白副校长也鼓了掌，姜校长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来听课的，他是来考核米兰的工作的。作为考核者，是不应该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