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秋千，秋千……
作者：冰 波
可是，白白的一双眼睛，却是永远闭着的。白白一生下来眼睛就瞎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白白一点也不难过。她眼睛看不见，兔妈妈会给她讲呀，这不和看见一样吗？而且，白白会想象。妈妈给她描述的一切，都会在她的想象里，变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说不定，会比看见的还要美呢。
要是谁问她：“白白，花是什么样的？”
白白就会露出一个笑来:“我笑的时候，就像花一样。”
要是谁问她：“那么，什么颜色的花最好看呢？”白白就会说:“白色的花最好看。”
“为什么呢？”
“因为，白色的花像我呀。你没看见，我也是白色的吗？”
是呀，这时候的白白多可爱。兔妈妈看着天真、快乐的白白，反而心里难过起来：
“多聪明的孩子，要是她的眼睛……”
兔妈妈的眼睛湿润了。泪水在她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光。兔妈妈想起了从前。
秋千，从高高的树上挂下来。荡呀，荡呀，荡出一条条白色的圆弧。
那时，她和兔爸爸还住在平原上。那里有茂密的树，静静的湖泊和绿色的草地。在她家的那棵大树上，缠绕着好些古老的藤。有一根藤，一个巨大的圆环，从高高的树枝上挂下来，一直垂到她的家门口。风一吹，那藤环就会微微摇荡。
当兔妈妈肚子里怀着白白的时候，每到晚上，兔爸爸就会和她一起，来到那藤环下。兔爸爸把她抱上藤环，然后，一下一下，推着藤环。
兔妈妈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望着天上。
秋千，荡得再高些。那样，离星星就更近了，离月亮也更近了。那一道道白色的弧线，就像一个个还没有画圆的梦。
后来，那棵大树，被人砍了；那根藤环，同树一起，散落在地上。兔爸爸倒在一支乌黑的猎枪下。兔妈妈逃到了山里，生下了白白。
啊，这真像一场恶梦。那星星、那月亮、那藤环秋千，都变得非常遥远了……
“妈妈，你在想什么？”兔妈妈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她望着白白那没有星星的眼。她听到了白白的声音像玻璃杯里的冰块一样清亮。兔妈妈慢慢露出了笑容。
“妈妈在想……想秋千……”
“秋千？它什么样？妈妈，给我讲讲。”
秋千，它从高高的树上挂下来。你坐上去，荡呀荡呀，越荡越高。好像要摸到月亮了……
关于秋千，白白是第一次听到。“妈妈，荡秋千的时候，能摸到天上的白云吗？”
“能，能。可是……这儿没有秋千……”
突然，白白的耳朵动了一下。“妈妈，猴哥哥来啦！”
真的是猴哥哥来了。小猴子一进门，白白就问：“猴哥哥，妈妈说，天上的白云像我身上的毛一样白，一样软，是真的吗？”
小猴子说：“是真的。”
白白一遍一遍摸着自己身上的毛，好像在摸一朵白云。
“妈妈，荡秋千的时候，风会把身上的毛吹得飘起来吗？”
“会的……”兔妈妈轻声回答。
白白呼呼地吹着自己身上的毛。她虽然看不见她的白毛飘动，可是，她感觉得到。
秋千悠悠地荡，风儿轻拂起雪白的毛。
兔妈妈看着白白，心里有点难过。
这时，白白低下头说：“要是我有眼睛，我不荡秋千，就看一下，只看一下……”白白说得很轻很轻，可是兔妈妈和小猴子都听见了。
秋千，秋千，风，会在耳边呼呼地响吗？荡得那么高，会变成一缕白的云，留在天上吗？秋千，秋千……
白白总是想着秋千。她变了，不再像以往那样高高兴兴，问这问那。
一天，白白病了。白白躺在床上了。白白的身体滚烫滚烫的，发烧了。
秋千，秋千，你在哪儿呀？
白白发烧的第二天，小猴子像往常一样，又来看她了。
白白躺在床上，不像前几天那么不声不响的，高高兴兴地笑着。
“是猴哥哥来了吗？”
小猴子点点头：“是。”
“猴哥哥快来！我问你，你以前荡秋千的时候，摸到星星了吗？”
小猴子摇摇头：“没有。”
“摸到月亮了吗？”
“也没有。”
“嘻嘻，”白白笑了起来，“猴哥哥真傻！真没用！”
小猴子傻了，白白这是怎么啦？
白白得意地说：“我荡秋千的时候，荡呀，荡呀，荡得好高好高。我伸手一摸，摸到星星了，还摸到了月亮！告诉你吧，星星是凉的，月亮是热的！”
小猴子奇怪了：“你什么时候荡过秋千了？”
“在……梦里。”
那冰凉的星星，那火热的月亮，你们还在吗？梦醒了，秋千就没有了。
小猴子突然说：“白白，你真的想荡秋千吗？”
白白急急地说：“想。猴哥哥，真想呀！”
小猴子走到床边：“我会做秋千，我带你去荡，好吗？”说着，把白白抱了起来。
兔妈妈跟着小猴子，一起向野外走去。在一棵老松树下，小猴子站住了。老松树苍劲的枝杈，低低地在他们头顶横着。
小猴子在兔妈妈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兔妈妈听了，连连地摇头。小猴子只管自己纵身一跳，攀住了横着的松树枝，再用两脚勾住树枝，脸朝着天。
小猴子说：“兔妈妈，秋千做好了，把白白抱上来吧。”
啊，小猴子做的秋千，就是他自己的身体呀！
兔妈妈急了：“这……不……”
白白什么也看不见，急急地说：“妈妈，快，我要荡秋千！”
兔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猴哥哥，”白白又叫了，“你在哪里？你来抱我上秋千吧。”
兔妈妈看看小猴子，又看看白白。她终于把白白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小猴子的肚子上。
白白一坐上去，就轻轻地叫了声：“啊！”
是啊，就要荡秋千了，荡真的秋千。
一朵小小的白云，就要飘起来了。秋千，原来是这样的温暖。
小猴子不敢作声，怕白白知道，她坐的秋千是假的。他向兔妈妈拼命眨眼睛，好像在说：“你快推我呀，让我荡起来。秋千是荡的呀！”
“妈妈，快让秋千荡呀！猴哥哥，你也不来帮我推一下！”白白又急了。
“白白，”兔妈妈激动地说，“你别叫猴哥哥，他，他刚才给你做秋千，很累的……”
兔妈妈的手，开始推着小猴子的身体。一下，一下……
“秋千”荡起来了。一下，一下……
白白的双手，在空中伸着。那一次的梦，在白白的脑海里，又清晰地浮现了。
她觉得自己飞起来了。飞在那天空里；她觉得自己摸到星星了，那冰凉的星星；她觉得自己摸到月亮了，那火热的月亮；她觉得，一朵白云飞来了，轻轻地把她裹了起来，她变得像白云一样轻盈……
秋千，带来神秘和幻想的秋千啊……
小猴子的肚子上坐着白白，已经荡了多少下了？他不知道。
他看见，白白身上那雪白的长毛，在风里面微微飘动；
他看见，白白的三瓣儿嘴笑着，像一朵刚刚开放的白玉兰；
他看见，周围的树在旋转，天空在旋转……
小猴子的手真痛。小猴子的头真晕。
秋千呀，再荡一下，再荡一下……
小猴子的手掌上，渗出了一滴滴的血，粗糙的松树枝，已经磨破了他的手掌。
白白已经睡着了，睡着在温暖的秋千上。
兔妈妈把白白抱了下来。她那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她想对小猴子说“谢谢你”，可是，她的嗓子发不出声音。
小猴子从松树枝上跳下来。现在，他突然感到累了，累得站不起来了。
小猴子躺在草地上，望着蓝蓝的天。
啊，秋千，秋千……
（本文略有删节）
[星星点灯]
这是一个美丽感人的故事，为了让天生就看不见东西的小白兔能荡一荡秋千，聪明的小猴子想出了一个只有猴子才能想到的主意。善良的小猴子用它的双手勾住树杈，用自己的身体做成了一架温暖的秋千。小白兔在秋千上荡，它摸到了冰凉的星星、火热的月亮。我们看到这里，也仿佛看见了那神奇的秋千，看见了小猴子美好的心灵。一个心灵美好的孩子，心中应该时时有爱，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他们伸出友爱之手。这样，世界就会少一些遗憾和忧伤。
（小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