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中国传统文化、通识教育与金融学科的现代化
作者:陈雨露
就不难理解了。西方人常惊讶于中国的高货币化水平,但“成由勤俭败由奢”的传统理念却很容易解释上述问题。“商学院模式”所倡导的公司金融根植于西方“信托责任”(Fiduciary Duties),16世纪所有者无法控制航行于浩瀚海洋的探险舰船,信托责任便由此诞生(Young,2002)。随着英国皇室不再从事商业行为,普通法系逐渐成为公司金融的根基。在新教加尔文教派影响下,新大陆移民把新教伦理溶入“信托责任”,加之美国继承了普通法制度,“信托责任”获得了滋生土壤。非精英制度是普通法系的灵魂,在多数情况下陪审团成员都不从事法律工作,这种非职业化的法律制度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简直匪夷所思。中国最初的公司源于清末洋务运动的“官督民办”,复兴于20世纪80年代初,资本市场在建立之初便与“信托责任”有着完全不同的制度内涵。虽然不能把中国资本市场全部问题归结于此,但银广夏、蓝田股份等一系列问题必定与缺乏“信托责任”有关。实际上,不仅仅是中国,欧洲大陆法系国家几乎无一例外是银行主导型金融体系。单纯移植西方公司金融理论,忽略中国文化传统,无论是理论研究还是金融实务都不可能有突破性进展。
3.当代金融“通识教育”思辨
如果说缺乏“通识教育”,理工科高等教育仍然能培养出技艺高超的“匠人”,那缺乏“通识教育”的金融学高等教育则注定陷入“白马非马”的尴尬境地。西方金融学理论的哲学根基是经验主义。由经验主义衍生出个人主义,进而衍生出交易自由、经济自由、金融自由。一个明显的差别是中国金融根植于一个具有悠久集体主义历史的国度,居民对集体的信任要远强于对个人的信任。中国商业银行制度设计充分体现了这一特征,时至今日中国本土商业银行都有着浓厚的国家背景,与其说居民信任银行股东能管理好存款,毋宁说居民信任国家行政能力。也正出于对国家能力的信任,中国金融业渐进式改革才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西方金融理论则难以解释资本充足率曾经偏低的银行为何能一跃成为世界一流银行。
毋庸置疑,西方金融学和金融产业目前的发展水平仍远在中国之上,向西方学习对提升中国金融产业发展、提升当代中国金融学高等教育的意义也毋庸讳言。20世纪80年代后期,当代中国金融学高等教育开始系统引入西方金融理论,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等高校相继翻译了一系列国外金融学经典原著,同时编写了诸多以西方金融理论为主体的金融学教材,提升了中国金融学教育水平,促进了金融学科发展。在引进西方金融理论的同时,我们不能忽视这些理论对受教育者潜移默化的文化侵蚀。中国高等教育生存于中国本土,无论在哪个层面,金融学高等教育都必须适应中国实际,这就要求我们对学生开展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主的通识教育,以保证学生的中国文化印记。通识教育不仅能提高金融专业学生的人文素养,更重要的是培养学生在中西文明中找到结合点,进而成为黄达教授所言的“东西方文化平台上自由往返和‘漫游’的人才”。也只有通识教育才能奠定学生的中国式人文意识,在学习、实践、科研中探索,发展适合中国的金融改革道路。
如果将当代中国镶嵌在一个更加久远的历史背景中,通识教育对金融学、高等教育,乃至国家民族的意义就更加显而易见。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传统文化维持民族认同,失去自身文化的民族甚至很难延续。如果西方人文社会科学及其文化理念真正成为中国高等教育主流思想,中国不仅会成为文化上的碎片,也将成为经济上的碎片。同时,中西文化、教育也存在可融合性、共通性,“旧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则无应敌制变之术,不知本则有菲薄明教之心”,扬弃传统文化并吸纳西方理论的先进部分,我们可以建立一个融贯中西的学术思想体系。
四、金融学科的新桃与旧符
1995年国家教委召开“文化教育试点会议”,高等学校开始把“通识教育”提上日程,自此各大学不同程度加强了人文教育。有观点认为,中国“通识教育”的改革途径有两条,一是大规模调整课程体系,模仿哈佛、芝加哥等名校建立本科学院,复旦大学的“复旦学院”即遵循这种路径,但成立本科学院涉及所有专业,不太可能断然在全国范围推行;另外一种方式是依靠现有师资力量,增加中国传统文化课程,这也是多数高校的做法。金融学科“通识教育”既有与其他学科的共性,又有自身特殊性。
中国传统文化“通识教育”必须与中小学教育衔接,如果没有中小学作基础,大学“通识教育”很可能成为空中楼阁。在我们现行的中小学教育体系中,中国传统文化教育散落于语文、历史、思想、音体美教学,没有形成完整的教学体系。高等教育中的“通识教育”不应该是常识性教育,学生在接受高等教育之前就应该对传统文化基本了解,一个民族直至大学才进行传统文化基础教育,这无疑值得反思。
在金融学专业中通识教育必须达到以下几个目的:第一,使学生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完整了解,并形成以中国文化为底蕴、具备时代色彩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第二,培养学生文字能力,务使学生既能用浓墨重彩的语言描绘“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又能简捷勾勒出“枯藤,老树,昏鸦”;第三,培养学生团队精神,当前高校学生考核一直针对个人,“通识教育”应该重点培养学生团队精神,一个可能的途径是考试以团队形式进行,并以团队成绩替代个人成绩;第四,加深对经典著作的认识,目前国内大学的普遍做法是开设“××导论”、“××概论”,通识教育核心课程应该采取助教辅导下的原著阅读,授课重点应该是讨论而非讲授。
金融学“通识教育”的最终目标是推进学科整体建设,学生必须能接纳西方先进理论,进而学贯中西。任何高校都很容易拿出一个符合国际标准的课程设计体系,至于授课内容是否能与国际接轨、是否能建立扎实的金融学教育根基却考虑甚少。金融学主干专业课程设计必须突出各高校自身科研优势,并以此为基础形成自身的研究传统。国外著名经济学、金融学流派都是基于高校各自的研究传统,甚至多数学派都以学校名称冠名。
一流的金融学高等教育必定是国际化的,也必定拥有一流的学者团队,这就不得不提及人才培养与引进。在培养师资方面,引入具备良好国外教育背景的微观金融教学力量是学科建设重点。教师良好的文化素养也很重要,只有教师本人具备扎实的国学功底才能在专业教育中延续通识教育理念,使学生以中国文化视角审视西方金融理论。国际性学术交流也是提高金融学教学水平的关键因素之一,“取法其上仅得其中,取法其中仅得其下”,我们不但要“取法其上”,而且要让中国金融学教育直接成为“其上”。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当“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为中国金融学教育的根基,中国金融便为投资机遇而存在,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永不泯灭的光辉。在回归中超越历史,这将是中国现代金融学教育的必由之路。
[责任编辑:张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