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亲自提督东厂,锦衣卫官多是他的亲信和党徒。厂卫是魏忠贤专权的主要工具。
厂卫的主要任务之一是监视官僚系统。魏忠贤时代,豢养厂役数百人,在东厂抽签,分派各衙门。监视审狱的厂役叫听记,监视其他官府和各城门的厂役叫坐记。厂役将所探得事项汇报东厂叫打事件。有这一类情报,不论昼夜,都可直接从东华门投入。许显纯掌镇抚司,每审狱,魏忠贤必派人坐其后,“其人偶不来,即袖手不敢问”①。至于社会上层人物的隐私,以至“家人米盐猥事”,很难躲过厂卫的耳目,多在宫中传笑。如宁安大长公主(兴献王女)之子李承恩,藏有公主所赐器物,也被发现。中书吴怀贤读杨涟疏,还不敢与他人交谈,只是击节称叹,被家人告密,死于非命,家亦被抄。工部郎中叶宪祖见内城建内祠,颇有感触,窃叹:“此天子幸辟雍道也,土偶能起立乎!”②把魏忠贤神像称作土偶,大不敬。魏忠贤闻知,把他罢官削籍。厂卫的触角也深入到民间。下面一件事很有代表性:“有四人夜饮密室,一人酒酣,谩骂魏忠贤,其三人噤不敢出声。骂未讫,番人摄四人至忠贤所,即磔骂者,而劳三人金,三人者魄丧不敢动。”③三人始则“噤不敢出声”,继则“魄丧不敢动”,显然不是预先布置的圈套。
厂卫对民间的监视,尤其是针对富民的监视,也无孔不入。吴养春靠黄山收息,是徽州有名的富户。他的家仆告他私占黄山,历年所得租税计六十余万金。吴养春被逮至京,照数追赔,他本人被拷打而死,妻女自缢,家产尽收。郡中许多富户也因受牵连而破产。一般来说,专权宦官同外朝官僚、同民间富户的关系都是很紧张的。
另外,魏忠贤专权期间,还在社会上造成了相互监视的风气。如“有徐生者,偶过渡,逢一京师人同舟。生问曰:‘魏监荼毒朝绅,公复何似?’其人怒曰:‘魏尚公举朝奉为天生圣人,汝一小书生,敢妄诋毁,何胆大如斗也!’”再如“南昌书肆中,有一生阅《三朝要典》,偶发不平之慨。忽一人攘臂直前,欲挟以见杨抚院。众为解劝,俾生与多金,始获免”①。前一京师人和后一人肯定不是厂卫探事人员。对魏忠贤的不满和抨击还要受到此辈凌辱和威胁,或许是更大的悲剧。
作为封建专制工具的厂卫系统,在魏忠贤擅权时期,造成很多冤狱。扬州知府刘铎,试图收买有关方面,救援被押狱中的国戚李承恩,为东厂太监张体乾缉获。张体乾进一步诬陷刘铎勾结道人方景阳,诅咒魏忠贤。事实上,方景阳与刘铎根本不相识。刘被斩于市,方被毙于狱。处死民人,就更简单了。魏良卿旧宅有两大狮子,目下视,“魏太监怒之,榜石工至死”②。魏忠贤统领下的厂卫,所用刑罚之酷,更是令人发指。被称为“六君子”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都受过全刑,各打① 《明史》卷三○六《阉党》。
② 《明史纪事本末》卷七一《魏忠贤乱政》。
③ 《明史》卷九五《刑法三》。
① 郑仲夔:《玉麈新谭》卷七《奸恣》。
② 谈迁:《北游录》纪闻上。
四十棍,拶敲五十,夹杠五十。杨涟受刑最多,五日一审。许显纯令将他头面乱打,齿颊尽脱;钢针作刷,遍体扫烂如丝;以铜锤击胸,肋骨寸断;最后用铁钉贯顶,立刻致死。死后七日,方许领尸,止存血衣数片,残骨几根。左光斗估计,锦衣卫狱对他,或是“亟鞫以毙之”,或是“阴害于狱中”,如果送到法司,或无死理,于是“靡焉承顺”。他也被五日一审,“诃诟百出,裸体辱之。弛镣则受拶,弛镣则受夹,弛拶与夹,则仍戴镣以受棍”①。另如周顺昌在狱中大骂许显纯,许显纯用镣铜锤击周顺昌齿,齿俱落。周宗建骂魏忠贤不识一丁,魏忠贤命以铁钉钉之,又使他穿绵衣,以沸汤浇之,顷刻皮肤卷烂,赤肉满身。
魏忠贤专权时期,厂卫横行,造成了超过历次宦官专权的恐怖环境,这恐怕也是魏忠贤给后世留下的最深刻印象。
① 《明史纪事本末》卷七一《魏忠贤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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