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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快板





  快板的格式,人所共知,即不在话下。
  大家也都知道,写快板应当遵循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针,并顾及说唱文学的特点,故亦不必在这里再讲。
  这里只谈一谈,为什么有的快板段子,格式与内容都没什么错处,可是唱出来不好听呢?甚至使听众摇着头说:“这不像快板”呢?
  让我们先拿京韵大鼓来跟快板比较一下吧。它们俩都属于说唱文学,可是格式不尽相同,写法自然也就不大一样。京韵大鼓的板式排列是由慢而快,所以给它写词儿的时候可以开头儿从容一些,而后越来越紧张,故事中斗争越激烈,说唱节奏也越急促。至于快板呢,虽然开头儿也唱的较慢,可只是较慢、稍慢,不像京韵大鼓开篇时那么从容不迫。因此,它往往只用一句“打竹板,响连天……”之类的垫话儿,就转入正题了。它几乎是开门见山,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多绕弯子。它是以明快为主。即使垫话儿稍多,也必须写的清脆爽朗,活泼生动,切忌沉闷罗唆,听着不够味儿。
  明快就是干脆嘹亮,不结结巴巴,疙疙疸疸。初学写快板者,往往使句子找不着家,唱起来就疙疙疸疸,例如:
  打竹板,迈大步,
  一来来到了十里铺。
  十里铺,十里长,
  有一道清清的小溪,
  还有不少的柳树,
  鸟儿歌唱花儿香。
  这里的第四第五两行便是找不着家的,因为脱离了辙口,断了线儿,不能顺口溜了。快板必须两行成为一对儿,句子挺拔,辙口结实,才能够一气呵成,句句噹噹的响。所以下边的六行若改成下边的样子,就好一些了:
  打竹板,迈大步,
  一来来到了十里铺。
  十里铺,十里长,
  清清的溪水柳成行,
  鸟儿唱,花儿香,
  真是一片好风光。
  改写过的几行中,字下画了圈儿的便是押韵的字。快板的上下句必须押韵,才能够唱得好听,有劲儿。请记住,快板是通俗的韵文。韵押得结实,俏皮,才能悦耳。
  因为它是韵文,所以句子必须简练,万勿罗哩罗唆——“张老头儿六十多岁还整天干活儿”,就没法儿唱。若改为“张老汉,六十三,拿起锄头就干一天!”就有点像快板了,可以唱了。
  因为它是韵文,所以造句必须注意节奏,以期便于说唱,唱出来畅快好听。像前面举例中的“有一道清清的小溪”,和“还有不少的柳树”,就都像散文,不易上口。若改为“春水轻流一小溪”,和“溪岸青青垂绿柳”可就差不多了,因为这两句都可以切成三节:春水,轻流,一小溪;溪岸,青青,垂绿柳。这就有了节奏,有了气口,好唱好听。多么长的句子也必须有这样的节奏与气口,看:十里铺,好热闹,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说又有笑。
  虽然第二行有十三个字之多(再多些也行),可是能够切成节段——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说又有笑,便仍然好唱好听。句子可长可短,但必须切得开,有节奏。“二大妈的儿子铁柱子昨天病啦”这一句没法子切开,也就没法子唱。虚字儿如“的”、“了”、“就”等,唱的人会按照语气,轻轻地带过去,似有若无,不会打乱了节奏。“一来来到了十里铺”中的“了”字并没有什么分量。
  韵脚结实,唱起来才响亮有力。要精心选择,把同声的字押在一块儿。“步”、“铺”同声(都是第四声),“香”、“光”同声(都是第一声),押到一块儿便增加音乐性。“步”、“湖”不同声,“香”、“长”不同声,可以勉强相押,可是“打竹板,迈大步,一来来到太平湖”,竟不如“打竹板,迈大步,一来来到十里铺”这么顺当好听。要使快板响亮悦耳,押好韵极为重要,必须想了再想,去找到合适的字。随便拼凑的韵脚,必然软弱无力。押韵重复的太多,也会使听众感到厌烦。好在快板可以随时换韵,重复毛病不难避免!
  快板的语言是要从通俗中见出精彩来。它用的是人民口中的活语言。这种语言,经过精心加工,成为明快亲切、鲜明生动的韵语。这样的韵语,使文化高的和文化低的听众同样地爱听,受到感动,受到教育。别以为它通俗,就可以把一大堆白话随便编到一处,即成快板。那不行!那还与快板离着老远!快板的大白话是最精彩的大白话。首先,要深入生活,学习人民的语言,而后不断习作,学会怎样运用与加工。要有向人民学习活语言,尊重这种语言的诚心。还要有认真对待快板,把它看为文学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这样才能写出好快板来。快板人人能写,但好的快板是要千锤百炼,下很大工夫的。
  不要以为用些文雅的词藻会增加文艺性。快板的语言要通俗,现成,一听就懂。文雅的词儿不是绝对不可以用,但用的时候必须考虑好唱不好唱,易懂不易懂,与上边下边的词儿调谐不调谐。在一群通俗的字眼儿当中,忽然冒出个不常用的词儿,一定不合适。
  总之,乍一看,快板似乎很容易写;其实,不用心去写,很难把它写好。要写好,真得下一番工夫。快板为广大人民所喜,是宣传教育的利器,值得下一番工夫去学习。
  限于篇幅,未能更多地举例说明,而举出的例子又是匆忙中编出来的,不一定都恰当,供参考而已。

  载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人民教育》第十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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