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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吃败仗吹嘘胜利 看传单揭破阴谋





  伪村副郝秀成看到传单,惊讶地叫了起来,酒都变成了冷汗。孙生旺也进来说:“你给咱念念。上边说的是啥?”郝秀成念道:“八路军反‘扫荡’辉煌胜利,甄家庄战斗歼灭日寇七百多名……”刚念到这里,便停住了,扭过头来惊惶地对孙生旺说道:“这是八路军的传单呀!怎就到了这院里啦?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院里有没有?”孙生旺说:“没有哇!”郝秀成不安地皱着眉头说:“这就怪了!这就怪了!”孙生旺说:“说不定就是刚才咱们在家里谈话,人家悄悄地散下的!”郝秀成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保险是。八路军可真厉害!”接着又用惊喜的声音说道:“咱们刚才说的那些话,人家一定听到了。”孙生旺说:“听见更好!咱们说的是抗日,八路军听见也是喜欢的!”郝秀成没答话,低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说道:“村公所院里有了传单,街上一定也散下了。今天是你们巡夜,明天日本人知道了,你可吃罪不起!我也得跟上受连累!”孙生旺说:“你听!外边还打枪,八路军一定进来很多,日本人钻在碉堡里不敢出来,我们几个老百姓顶啥事?明天要杀要剐由他吧!”说完便走了。
  郝秀成呆呆地坐了好一阵,听着外边枪声停了,这才上炕睡下。心中盘算明天日本人要查问起来,该用什么话对付。
  碉堡上的日本人,就是原先在这里住的那个小队,上次随大队敌人到内地区“扫荡”,这一小队三十多个人,死伤得就留下独眼窝翻译官,和六七个士兵了。那晚逃回来路过牛尾巴梁,被康有富打得丢了驮子,跑回汉家山据点时,天已经明了。一个个垂头丧气,有赤脚的;有光头的;有的脸上手上绑着绷带。衣服都扯破了。满身泥土,象一群叫化子一样。独眼窝翻译官,想到临出发时那种威风,看到现在这个模样,心中又羞又气。他怕被老百姓看见了丢人,没有敢进村,悄悄从后山上绕回了碉堡里。
  碉堡上的伪军小队长杨德,自邱得世和那两个小队被民兵们抓走以后,杨德便接连给水峪镇敌人去了好几份报告,夸他自己的功劳。日本人见他能干,便委他当了中队长,又把各村的自卫团给补充足人数。从此,杨德便抖起来了。
  这天,他见“扫荡”兴县回来的日本兵,成了这个模样,心中明知道是吃了败仗,但他却故意说:“皇军剿匪胜利,一路辛苦的辛苦的!”又忙叫伪军们烧水做饭,亲自侍候日本人洗澡换衣服,点烟倒茶,端菜端饭。日本兵换了衣服,吃了个酒足饭饱,精神又大了。独眼窝翻译官胡诌乱扯地对杨德说:“皇军‘扫荡’兴县,大大的胜利!大大的胜利!消灭匪军一千多。后天要开庆祝胜利大会,皇军的赫赫战果,叫顺民的都知道。”杨德最会在翻译官面前溜舐奉承,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答应。等独眼窝翻译官讲完,他连忙写了个条子,派人送到联合村公所,让准备开“庆祝胜利大会”的事情。
  民兵们散了传单的第二天,天一大亮,联合村公所的村警,就满街“嘡嘡”的灯锣,通知吃罢早饭开大会。
  这天,伪村长王怀当也特别起了个早,带着三四个伪军,拿着标语,去关帝庙里布置会场。下了碉堡刚到街上,见对面砖墙上大一块小一块到处都贴起红红绿绿的标语,他以为这是杨德派人来贴的,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八路军打胜仗的捷报。一转身,又见路上不几步远就放着一个骨灰盒盒。王怀当慌了,撕了一张捷报,拿了一盒骨灰,赶忙就往碉堡上跑去报告。
  独眼窝翻译官正在被窝里睡大觉,听到叫喊,慌忙爬起来,一见是把他们吃败仗的老底子翻出来了,又急又气,一把把那张捷报揉了,赶快就命令王怀当再去打锣,禁止老百姓上街;又派了四五个伪军到街上撕传单收“骨灰”。
  村里老百姓,刚听见打锣通知开会,马上又听见打锣禁止上街;人都有几分好奇心,本来不想上街,现在偏要偷偷的溜出来,看看街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见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八路军散的传单,拿起来就围下一堆人念。伪军们一面撕传单赶老百姓,一面也偷偷地拿着传单看。恰好辛在汉也在里头,他剥下几张传单来,假装着赶老百姓,又一张一张散到了各家院里,最后留下几张,就带回碉堡上散给了伪军们。
  这一下,日本人吃败仗的消息,连伪军也都知道了。
  独眼窝翻译官见弄成了这般光景,知道再开什么“庆祝大会”也遮掩不了事实真相,因此又下命令说不开会了。并且马上派人把郝秀成找来,查问夜里是哪些人巡夜。郝秀成数念了一遍人名说:“黑夜八路军进了村里很多,光他们几个自卫团可没法子抵挡。不过总算是他们没尽到责任,我已经训了他们一气,一人记了一大过。”独眼窝翻译官听了,也没说什么,“唔唔”了两声,把手一摆,郝秀成便退出来了。
  当天黑夜,老武来检查工作。孙生旺便把郝明珠、刘三丑、辛有根叫来,把怎样散传单怎样遇见伪村副喝酒等情形讲了一遍,老武听了,脸上露出笑容,说:“那么这个人,我们可以马上争取过来给咱们做点工作呀!咱们就先给他送封信,看看他的表示。”大家说可以。老武便从身上掏出水笔,从日记本上撕了一页纸,写了一封信,让孙生旺瞅空送进去。
  老武又问发展民兵有没有对象,辛有根便把那天讨论的杜玉贵的出身、成份、脾性,以及给日本人做饭等情形详细讲说了一遍。并说他已和杜玉贵谈过话。老武听了,说:“你把你和他谈话时,他是怎么个态度讲一讲。”辛有根说:“那天我们开了会,第二天前晌,我就在街上碰见他买菜,我把他叫到我家里,那阵我家里人都不在。我就对他说:‘玉贵,这阵你可是高升啦!成了碉堡上的人啦!’他说:“哼!还不是成天受日本人的洋气!’他就把他怎样不愿意干,怎样想走的话告了我。我们俩是拜把兄弟,处得最对脾胃,他啥话也敢和我说。我又问他:‘你准备到哪里去?’他说:‘听说西山里八路军可好啦!要走就是参加八路军打日本。你还不清楚我那底子?四○年咱这里新政权在的时候,你当农会干事,给我增加了工资,娶了老婆。后来老婆被日本人糟蹋死了。这阵八路军在西山里抗战,我真想去参加,报我这个仇!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是怕跑出去了,人家当汉奸把我办了可就坏了!’我说:‘你也不用出去,咱们这村里就有八路军!’他一听惊奇地一把抱住我问道:‘谁是?谁是?’我说:‘你就是!’他楞了,问道:‘为啥我就是?我没有参加嘛!’我说:‘你以后只要干出抗日的事,八路军自然就找你来啦!那不就能当上八路军了!’他这人性子可急啦,低头想了想,悄悄地对我说:‘我能干什么抗日事呢?要是咱八路军打碉堡的话,我保险能叫他们不打一枪,把西碉堡上的日军都活捉了!’我问:‘真的?’他说:‘我作了两个多月饭,把他们的脾气可摸透啦!碉堡上的甚么事我也知道!’我和他谈到这里,我家里的人回来了,杜玉贵也就走了。”
  老武听了这个报告,好象身子困乏了抽了一袋烟那么精神,忙问道:“这个人说的话都可靠吗?”辛有根说:“这人我清楚。一句假话都不说!”刘三丑也补充道:“这人不错,很正直。”老武听了,低下头,用手托住腮巴想了一下,又问道:“这人明天下来不下来?最好我能见他一下!”辛有根说:“这不难。你今黑夜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着,有了危险你就钻地道;等明天我给咱把他叫下来,咱再和他详细商讨好不好?”老武同意了。当晚就住在孙生旺家,又特别向孙老汉问了问杜玉贵的情形,孙老汉说:“是个好人,性子直,前二年给三盛园受苦的时候,是那里的头一个好伙计!直汉子!”老武又详细问了问杜玉贵的家庭情形,孙老汉都一一讲了。两个人在被窝里一直谈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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