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第12期
国画大师徐悲鸿的婚恋
作者:林 凡
1949年初,国民党政界要员纷纷逃离大陆。身居高位的国民党中央常委、中宣部长张道藩亲自安排蒋碧薇去了台湾。根据当年她与徐悲鸿离婚时达成的协议,一双儿女都归蒋碧薇抚养,但他们都先后加入了革命阵营。日后的蒋碧薇只得以情妇的身份与张道藩相伴。
但是,蒋碧薇毕竟不是张道藩的妻子,不能与他一同公开出入社交场所。身居孤岛,天长日久,她常常独自沉思,有时呆呆地看着《琴课》一连好几个小时。
1953年10月,一代大师徐悲鸿谢世了。当蒋碧薇得知徐悲鸿去世的消息时,泪流满面。由于精神上无所依托,不久,她回到张道藩身旁。张道藩为了避免家中的麻烦,将素珊母女远送到澳大利亚养病。毫无顾忌地与蒋碧薇同居一室。这一年冬天,蒋碧薇收到素珊从澳大利亚写来的信,信中说:“道藩有一种浪漫想法,就是凭两地之情,各安一室。你也是一个女人,明白一个妻子要用多大的毅力和宽容,方能克服心里的不平。”蒋碧薇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曾有过的所有的痛苦和悲凉、绝望和愤懑,现都由另一个女人在品味着,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为了减轻内心的羞愧和自责,她每个月以张道藩的名义给素珊寄钱。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恋情好似一盆燃烧日久的木炭,温度渐渐低下来了。蒋碧薇感到张道藩整天心事重重,大有倦鸟思归之势。1958年底,她决定暂避一段时间,去南洋探望外甥。临行前,她煞费苦心地给张道藩写了一封长信,希望能重新唤起张道藩心中关于他俩爱情的记忆。第二年春天,她回到台湾。失望的是,张道藩对她十分冷淡。她终于明白: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将张道藩拖回身边了。此后,她拒绝张道藩的资助,将大房换成小房,又陆续卖了徐悲鸿的一些字画,以两个姨孙为伴,淡泊地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1968年4月,蒋碧薇突然听说张道藩病危,便匆匆赶到台北三军总医院。这是他们自1958年分手后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她静静地看着病榻上的张道藩,只见他两眼微微地张开着,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已经认不出任何人了。一个多月后,死神降临,张道藩在白色的病床上静静地死去,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得闻此讯,蒋碧薇猛然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半个多世纪的经历在笔端流泻。她把自己一生所敬所爱、所作所为、所思所念之人之事汇成了一部近五十万字的长篇。上篇取名《我与悲鸿》,下篇取名《我与道藩》。1978年2月16日,蒋碧薇在台北去世。
三
徐悲鸿与廖静文相识于20世纪40年代初。那年,年仅19岁的廖静文离开故乡湖南,只身来到广西桂林考大学。可是她坐的火车因遭到敌人轰炸而停开了,被耽搁在路上。等她赶到桂林,报名的日期已经过了。廖静文只得想办法在桂林找工作安身。 在这里,她遇到了正在招募图书管理员的中国美术学院院长徐悲鸿。
廖静文一开始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和这位大名鼎鼎的院长交流。谈着谈着,她发现眼前的徐悲鸿其实很亲切,没有一点儿架子。她把心底真挚的想法都透露给徐悲鸿:她想一边干活一边读书。 于是,廖静文得到了这份留在徐悲鸿身边工作的机会。
工作之余,廖静文总帮助徐院长处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这时,徐悲鸿已和妻子蒋碧薇分居8年,过着孤苦寂寞的生活。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廖静文的心底渐渐萌发了一种很特别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她才意识到,这,便是爱慕之情———那天晚上,她听见徐悲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脚步声里充满了苦闷。于是,她也披件大衣下去了。她关心地说了句:“我觉得您好像有很多痛苦。”被说中心事,徐悲鸿沉重地说:“小鬼,你不要管我的事情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八年无家可归了。”廖静文心疼地说:“你一定会冷的。”随手把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廖静文病了,感冒发烧。只有徐悲鸿一个人知道病因:她把大衣给他,自己反倒着凉了。所以,每天徐悲鸿都要到廖静文床前探望她,摸摸她的头,给她量体温。而每天,廖静文都在盼望着他的到来。
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把轻纱捅破的是廖静文。有一次,天快黑了,徐悲鸿还没有来。她等了又等,想到他大概把自己忘了,便再也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正好这时,徐悲鸿来了,廖静文不知哪来的勇气,气冲冲地说:“我哭是因为你今天没有来。” 简单的表白深深地感染了徐悲鸿,两个心灵相通的人走到了一起。
年龄问题一直是阻碍两个人发展的绊脚石。因为比徐悲鸿小28岁,廖静文的父亲和姐姐坚决反对。年轻的她,也很犹豫彷徨,甚至一度中断了与悲鸿的情感联系,直到那次画展举办…… 当时,徐悲鸿在重庆图书馆举行一个画展,用文人的方式寄托他强烈的爱国热情和悲愤情感。廖静文去看了。她读懂了徐悲鸿。她知道,在这以后,再也放不下对他的爱了。
廖静文再一次对徐悲鸿说:“我已经跨越了年龄的障碍,勇敢地走到你面前来了,愿意跟你厮守一生。”月光下,徐悲鸿眼中泪光点点,他激动地抱紧廖静文,许下未来:“我会把我全部爱情都给你,我这一生会很尊崇地爱着你,直到我生命最后的一息。”
由于积劳成疾,徐悲鸿生病了。廖静文不顾家人的反对,忍痛放弃了金陵女子大学的学业,全心全意照顾徐悲鸿。廖静文默默地给自己加油,她知道爱一个人就应该奉献自己的一切;徐悲鸿即使第二天就死掉,她也会守着他,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在廖静文的悉心呵护下,徐悲鸿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转,恢复了工作。1946年1月14日,廖静文和徐悲鸿正式举行婚礼,结为夫妻。半年后,徐悲鸿担任北平艺专院长一职,廖静文和他一起到了北平,随后产下两子。一家四口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
婚后,廖静文一直都很辛苦。她每天不仅要料理家务,还要照顾徐悲鸿的生活。在徐悲鸿工作上遇到困难的时候,她还会全力以赴地去支持他。两个人从来都没吵过架、红过脸,廖静文非常愉快,也很满足。直到现在,对于徐悲鸿的死,廖静文仍然千万次地责备自己。她后悔为什么没有阻拦早已积劳成疾的丈夫整天开会,以致他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从早晨到下午,徐悲鸿都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开会。会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国际俱乐部陪外宾。就在吃饭时,他倒下了,脑溢血。徐悲鸿的口袋里还放着3颗糖,那是他的习惯。只要在外面开会,他总会拿3颗糖带回家,分给廖静文和他们的孩子。这次,糖果没有拿回家……
噩耗传来,廖静文几乎也倒下了。那时她只有30岁,还带着两个不满7岁的孩子。 她遗憾他们幸福的婚姻生活才仅仅维持了7年,遗憾徐悲鸿手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完成……
把悲哀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已经撒手人寰的徐悲鸿,外表柔弱的廖静文坚强地站起来了。在徐悲鸿去世的当天,她就把徐悲鸿全部的字画、藏品交给了国家。之后,她奔波于筹建徐悲鸿纪念馆。 再之后,廖静文选择到北大读中国文学。当时很多人都不理解,丈夫刚去世,小孩子还需要照顾,她却狠心地扔下孩子,跑到学校住校读书去了。其实,廖静文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为徐悲鸿写一本传记,把她所了解、所接触到的徐悲鸿一笔一笔写出来,让世人也了解他,读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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