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4期

戴笠的情人叶霞弟

作者:古通今




  叶霞弟扭曲着口角,哭得更加伤心:“处座……我看咱俩长久夫妻是做不成了……也只有这么偷偷摸摸的……”
  “嗯?岂有此理!”戴笠猛地把怀中的女人向外一推,满面怒容地说,“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啦?想另攀高枝是吧?”他想起昨日胡宗南在叶霞弟面前表现的狎昵情态,心中便陡然腾起一股怒气。
  “学生能有处座为终身伴侣,真是三生有幸!可处座已有元配夫人,我怎好鸠占鹊巢,让世人唾骂……”
  “哈哈……”戴笠晓得叶霞弟并没有被胡宗南勾动心,这才开怀大笑,顺手把泪眼婆娑的叶霞弟猛地向怀里一揽,说,“我亲爱的小姐,我同毛氏的婚配,纯系封建的包办婚姻。现今,我是一个革命军人,当然有打破封建婚姻锁链的权利和勇气。放心吧,最近几天我就可以登报声明同毛氏离婚,咱们两个很快就可以做堂堂正正的合法夫妻。”
  “不,不,处座。”叶霞弟一想起毛氏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情状,就隐隐地觉得心寒。她低啜着说:“处座,我确实是敬慕您的,愿意有您这样一个丈夫。可……我觉得毛氏大姐她……也确实可怜。您十几年不入家门,她一个妇道人家,既要扶养幼子,又要侍奉婆母,真是吃尽了苦。我希望处座对我好,也希望您对毛氏大姐好,不要因为我而薄待了毛氏大姐,更不要因为我而丢舍糟糠之妻。那样世人会骂处座是陈世美的!”
  戴笠虽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听了叶霞弟的一番哭诉,也不能不为之怦然心动。他微微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梳理着叶霞弟柔软的黑发说:“你呀,真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可是干咱们这个行当,不能太温情!眼泪,同革命志士是无缘的!我希望我的霞弟勇敢起来,不要因为世俗的偏见,而失去追求真正幸福的勇气。”
  话虽如此,但戴笠从内心里却更加喜爱他的这位学生了。她不仅长相端庄、秀丽,心底也这么善良、纯真。在戴笠玩过的众多女人中,无论相貌、才学、人品,可以说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叶霞弟小姐。他一时居然动了真情,真的有意要同她结为终身伴侣了。但昨日晚间在同胡宗南的交谈中,分明又隐隐地听出胡宗南对他的这位叶美人有意,甚至有托他做大媒的暗示。如果自己违拗了胡宗南的意愿,不仅要得罪自己的知己好友,便是自己的事业和前程说不准也会受到影响呢!因为胡宗南现今在最高当局的眼里可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呀!
  为一个女人,得罪一个握有兵权的军长值得吗?
  戴笠举棋不定,垂了眼睛只顾望那拥在怀里的美人。只见叶霞弟满面泪痕,像一朵沾露的玉兰,越发让人不胜怜爱。真要忍心割舍,将其推到别人的怀里,戴笠实在觉得心痛。再说你胡宗南,现今虽说甚得老头子的赏识,也不过是一个军长,是否能成得了大气候,路还长着呢!
  反复权衡之后,戴笠终于想出一条两全之策。起床后,他正色地望着叶霞弟说:“霞弟,最近特务处想派几个人到美国深造,我给你留了一个名额。”
  “什么?”叶霞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幼酷爱读书,曾幻想要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大学者。但后来坎坷的人生之路,使她失掉了这样的机缘。同戴笠苟且之后,特务处曾先后派过几次留学生到美国深造,霞弟也真想到国外开开眼界。但她不敢向戴老板提起,她认为戴老板决不会把她这样一只关在笼子里只供他一个人玩赏的小鸟儿放飞。然而,现今这位戴老板竟主动提起这件事,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戴笠说:“我们想派一个文化层次比较高的人到美国攻读政治经济学。将来学成归国,可以做团体的高级教官,也可以担任咱们《家风》月刊的主笔。这个人选我考虑再三,还是你去最为合适。”
  叶霞弟见戴笠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方才信以为真。对她来说,这可真是个绝大的喜讯!她一反往常那羞涩、忸怩的情态,猛地扑在戴笠怀里,在他胡子拉碴的腮颊上狂热地亲了几口:“我亲爱的……你为我想得这么多,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哈哈……”戴笠将其揽住,“你尽管大胆地飞吧,我的小鸟儿。就算你忘记我这个老头子,不恋我这个窝儿啦,我也决不记恨你。咱们交往了一场,我应当让你有一个光明的前程,也应当让你获得更多的幸福。如果仅仅为了自己,而把你死死地捆在我身边,戴某人还算条什么汉子!那岂不成了一个龌龊肮脏、自私自利的小人了吗?”戴笠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昂,几乎要扬着拳头呼叫起来。
  叶霞弟被深深地感动了,热泪滚滚而下,她失声地哽咽说:“处座,您既然这样爱您的学生,学生今生今世也永远不做对不住您的事。您等着我,啊……等留学回来,咱们就堂堂正正地结婚!”
  
  弃街头,薄命女子叹情痴
  
  光阴荏苒,五年的留学生活很快度过。
  一九四一年岁末,叶霞弟从旧金山乘华美公司的客轮归国。那时抗日战争已处于相持阶段,国民政府由南京迁到陪都重庆。叶霞弟由戴笠介绍,到成都的华西大学任教授。
  游子海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的国内亲人。许多碧眼金发的外国阔少,深深地爱慕叶霞弟这位端庄典雅的东方女神。至于华籍学生向她求爱索情的那就更多了。但叶霞弟却不为所动,她要用忠贞的节操来回报她的恩人兼师长戴笠先生。
  归国后,戴笠的元配夫人毛氏已经故去,叶霞弟认为障碍消失,学业已成,应该堂堂正正地完婚了。但戴笠这时反倒不急于操办这件事了。他摊着两只瘦骨嶙峋的手说:“你看,现今抗日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我们军统已由战前的几千人发展到五六万人。事无巨细,都由我这个当家的‘婆婆’来做主,眼下怎么顾得了这件事呢?……你放心,等过一两年战争胜利了,咱俩到上海的东亚大饭店举行婚礼,你看怎么样?”
  叶霞弟是个明晓大义的女子,安能以个人私欲拦阻丈夫为革命尽职?当时便含泪应允,把全部身心扑在教学事业上。当然,有时戴笠路过成都也甜甜蜜蜜地与她同居几天,两个人免不了要诉说些离愁别恨,情义愈见深笃。
  转瞬过了两年。一九四三年初夏的一天,故友赵霭兰突然登门造访。赵霭兰已在四年前与军统电讯处处长魏大铭结婚,她的突然出现,使叶霞弟甚为诧异。细谈之后,才知道赵霭兰是奉了戴笠的旨意,专程前来接她去重庆的。她请女友吃了饭,下午又结伴出游,意欲凭吊成都的几处古迹。行至武侯祠处,忽见一群游人在引逗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女子嬉笑取乐。那女子约有三十来岁,一丝不挂,喜怒无常,一会儿旋转着身体载歌载舞,一会儿用手帕捂了脸失声痛哭。
  叶霞弟忽然觉得这个人的歌喉舞姿很熟悉,轻轻地对赵霭兰说:“哎,我怎么看这个人有点像金石心?”
  赵霭兰点点头说:“不是她是谁?已经疯了半年多了。”
  叶霞弟闻言,心中咯噔一沉:“怎么平白无故的会中下这么个病?”
  赵霭兰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那个陈质平吧?”
  “记得。”叶霞弟说,“他不是与金石心爱得很深吗?”
  赵霭兰摇了摇头:“在咱们这个行当里,一切都是为了执行上级的指示,哪里还有什么爱情可言?”
  原来,金石心与陈质平在香港百乐门大舞厅搭手以后,便从心底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位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决意同他结为终身伴侣。为了彻底摆脱王亚樵的纠缠,一天深夜,趁王亚樵在自己床上酣睡之际,金石心偷偷地开了窗子,让早已埋伏在窗外的陈质平潜进屋子。两个人手执利斧,七手八脚便把王亚樵送上了西天。但事成之后,陈质平便再也不肯与金石心见面了。他因诛除党国要犯,立了大功,不久便被任命为国民政府驻印度加尔各答总领事,并与当地一个华侨富商的千金结了婚。金石心经受不住刺激,患了精神分裂症,整日疯疯癫癫、东游西荡。
  叶霞弟听赵霭兰诉说了金石心的遭遇,许久没有出声。直到赵霭兰扯了她的手,催她往前走时,才神情茫然地望着那圈围绕着金石心的人说:“陈质平这个人长得倒是蛮帅,心眼儿却为啥这般黑?”
  赵霭兰斜了她一眼,嘲讽般地说道:“你觉得当初他真的就爱那个王亚樵的小老婆吗?”
  叶霞弟觉得问得蹊跷:“怎么会不爱?他俩不是还发过誓吗?陈质平非她不娶,金石心非他不嫁!”
  “哈哈……”赵霭兰捂着肚子咯咯地狂笑起来,笑了一通,才揩着笑出来的眼泪说,“你呀你,怎么天真得像个孩子!干咱们这个行当的人,哪一个不是整天在演戏?锣鼓一响,该上台的时候就得立刻进入角色,维妙维肖地扮演。一旦卸了戏装,却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叶霞弟被笑得好窘,越发百思不得其解:“演戏?这么重要的终身大事也能儿戏吗?”“好啦好啦,我的小姐。其实不光我们演戏,天下的人都在演戏。不是有这么两句诗嘛,‘世事无非是戏,人生何必认真’。”赵霭兰说着,俏皮地在叶霞弟额头一点,“我尊敬的叶教授,到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你怎么越发书呆子气啦?”
  叶霞弟望着女友那副玩世不恭的情态,心里颇有些反感。呆呆地想了一阵,才挽起她的手说:“咱们去看看金石心吧。”
  赵霭兰忙抽出手来,说:“算啦,当着这么多人被她缠上多难为情!”
  叶霞弟见她不肯去,只得自个儿分开人群,向金石心走去,颤着声儿叫道:“石心姐,眼下天气还不太热,你怎么全扒光了衣服?快穿上,免得受寒。”说着,蹲下身去,拿了衣服便给金石心穿。
  金石心一把将衣服拽下,直着两颗鱼一样的眼珠子,定定地把叶霞弟望了一阵,冷冷地笑着说:“嘻嘻,你是怕我卖了俏,把我们质平给招惹回来,凉了你的床是吧?你这个臭婊子,你把我们质平藏到哪里去啦?说!”边骂,边揪了叶霞弟的衣领,扬起巴掌就要抽她的脸。叶霞弟吓得心惊肉跳,狠命地挣脱了身子,尖声地惊叫着说:“石心,你别胡说,我是叶霞弟呀!”
  “叶霞弟?”金石心死定定的眼珠儿活动一下,“噢,是个女特务呀!嘿,天晓得呀,天天与你们戴老板打野鸡呢!你这坏蛋,你们那个窝里全是吃红肉屙白屎的狼,没有一个好东西!说,你把我们质平藏到哪里去啦?你说,你说——”一边干嚎,一边伸出鹰爪一般枯瘦的手,又来抓叶霞弟。叶霞弟被骂得满脸通红,才知道同她讲不得道理。于是,惶惶地逃出了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叶霞弟闷闷不乐地回到华西大学,天色已经晚了。
  夕阳西斜,一大片桔红色的光亮映在校园中的假山上,一群青年男女环绕着石桌,正在热烈地议论着什么。叶霞弟很喜欢这些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青年学生,很想同他们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借以驱散心头的烦恼。于是,她手提了裙摆,绕着曲径款款地向学生们走去。但不知为什么,那群学生却忽然停止了议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纷纷地走开了。她一时觉得很委屈,自从到华西大学任教以后,她多次遇到过这种尴尬场面。他们为什么要躲着我呢?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知道了我是一个潜藏在他们之中的“特务”?
  她感到一阵阵的心悸,觉得自己是一只孤雁,误飞进无垠的大沙漠。前程茫茫,归途漫漫,没有同类作伴,没有绿林栖身,只身地飞呀飞,不知什么时候精疲力竭了,便会一头栽在地上摔死。
  她正有些自悲自怜,猛然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呼叫她。抬头看时,赵霭兰已走到近前:“霞弟,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呢?快,戴局长的车子来啦,赶快收拾收拾随车去重庆吧!”
  
  苦煞心,代妻择婿夫为媒
  
  叶霞弟到重庆,被安排到军统新建的杨家山公馆居住。戴笠虽然公务繁忙,却每日都来陪她,还经常带她一块出游,或去重庆有名的大饭馆里吃饭。她同戴笠相识已有数年,过去虽说两个人有了那种关系,但戴笠却时常在她眼前摆出一副师长的威严面孔。她因而觉得心情压抑,很不自在。这段时间,戴笠却比过去随和多了。每次外出,他总是亲自打开小汽车的车门,让她先上车。去饭馆里吃饭时,也总是捧过菜谱请她来点菜。她为此深为感动,觉得自己的这位丈夫虽说年纪比自己大一些,却是知冷知暖,会体贴人。她禁不住又想起了金石心……
  记得那一年在游玄武湖时,自己还曾因她找了一个漂亮的美男子,而深深地羡慕她。想不到那美男子竟是一条狠心狼!她开始暗暗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找的这个男子虽然长相丑陋,却是对她百般体贴,千般温存。
  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在不远处的林荫道上响起,眨眼之间,一辆司蒂蓓克小轿车已经驶到她的跟前。
  车门开处,戴笠笑呵呵地从汽车里钻出来:“霞弟,您一个人在这里很寂寞吧?原谅我,今天上午我到中美合作所同梅乐斯将军举行了一次交换重要情报的签字仪式,没有来陪你。”戴笠客气地向她解释。
  叶霞弟微嗔地瞪了他一眼,觉得既然是夫妻,就毋须这般客气。于是,含笑说道:“快进客厅里歇歇吧,看你热的!”
  “不,不。”戴笠把戴白手套的右手晃动了一下,“霞弟小姐,上车吧,今天咱们一起去吃蛇馆。”
  “又要下馆子呀!昨天不是刚刚吃完了‘轰炸东京’吗?”
  叶霞弟听了,激动得心窝怦怦直跳。她忘记司机和副官贾金南正站在身边,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腮颊,就甜甜地亲了一口:“好,我亲爱的,那咱们就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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