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6期
台湾头号杀手潜入大陆
作者:李金堂
段云鹏说:“你经费够吗?不够,我到香港后给你汇来。”
程雪门说:“我现在还不缺钱。”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在北京一旦公安部门发觉你的行动,或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可以去广州长堤大陆钟表行找郭启才,只要你提王兰海和我李馨斋的名字,他会设法把你送到香港,到时候我会让台湾给你开入台证,把你送到台湾,你千万要记住广州的地址。”“你放心吧,我都记得住。”
“要是没有别的情况,咱们就分手吧。我再提醒你一句,今后如发展人员,先用密写报告我,我得向保密局备案,发展人员千万要小心谨慎,多考验他们,别让共产党的公安人员钻进我们团体!”
“是,四哥,我一定按你的指示办理。”
“我先走了,你别送我,怕引起别人注意。”
段云鹏独自一人离开了颐和园饭店,出门走了一程,叫辆三轮把他送到元兴旅社。
一进旅社,他就回房间洗漱完毕上床了,他抽着烟半躺半卧地沉思,感到自从他潜入天津以来,打探到天津市政府在国庆节枪毙了王明五和乔振东,使他心惊肉跳,无心在大陆久留,他手下的人都如惊弓之鸟。他有种不祥之兆,自己若再不快走,非但不能进行暗杀行动,说不定反而会让共产党抓住。想到在大陆这几天的日子,真是如履薄冰,是在死亡线上挣扎!他把烟蒂一掐,起身拿出前几天从西药铺买的安眠药,一口气吞下四片,便赶紧躺在床上,把被子往上一撩,蒙头穿衣而睡了。
段云鹏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他去柜房结帐后,匆匆地离开元兴旅社,雇了辆三轮车直奔天津东站。
段云鹏先到了上海,然后转道广州,住在了广州火车站附近的中央酒店,等一切都安顿好,他马上去长堤大陆表行找郭启才。表行柜上有一中年人,段云鹏上前问道:“请问郭启才先生在吗?”
那人一怔,忙问:“先生,你贵姓?”
段云鹏一笑,道:“我叫李馨斋。”
那人说:“请问找家兄有何事?”
“请转告你家兄,我在中央酒店等他。”
郭启才下午去中央酒店,见面时郭启才问:“李先生,何时回香港?”
段云鹏一笑:“要是方便,明天就走!”
“好,一切手续及车票我马上给你办理。”
“谢谢郭经理,我就拜托你了。”
郭启才一笑:“自家人何必客气。”
1950年11月下旬,段云鹏在香港拿到保密局送来的入台证,乘坐永生号轮船回台湾。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1954年6月15日,保密局决定派段云鹏再次潜入大陆。
段云鹏赶紧来到保密局局长办公室见毛人凤,向毛人凤立正道:“报告毛先生,出发前的手续全办妥了,有了船我马上去香港,毛先生有何指示?”毛人凤沉思一阵说:“你进入大陆后,在布置工作方面需要用款马上来信,我叫他们给你汇去,鼎力支持你的工作。”
段云鹏说:“谢谢毛先生对我的支持。”
毛人凤说:“还有,你去大陆后不要急着工作,你认为工作完成就回来。但是,你也要在大陆做好长期呆下去的打算。你可将比较好的关系人、有文化的人叫他们到香港受训,来台湾也好,受训毕业后我们将他们派回去给我们效力,这是安全的也是长久的,让他们在共产党机关和企业里边做事,给我们提供情报,就是共产党的干部你也可以吸收,对于1950年你从北平带回的中南海地图,我看里边一定有变动,做这项工作是很艰难的,又十分复杂。你看你的关系人是否还在里边,你可以和他联系,回来后报告我,我们再研究决定!”
段云鹏答道:“是!我按毛先生指示办!我这次潜入大陆后,工作一定会好好干,不成功便成仁,以报答团体和毛先生对我们的知遇之恩!”
毛人凤一惊,道:“我希望你成功,不希望你成仁,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大干一场!”
段云鹏站起身立正说:“谢谢毛先生对我的信任,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毛人凤很和蔼地说:“你放心走吧,对家庭,对嫂夫人和孩子你也不必挂念,我们会照顾的。”
段云鹏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毛先生。”
毛人凤拉着段云鹏的手道:“走,吃饭去!”1954年7月,由台湾去香港的轮船停靠在香港的千诺道码头,段云鹏上了岸马上去了九龙,在宝勤二十一号找到在北平结拜的盟兄张震家,张震独自一人,在香港以贩卖鸦片为生。
离开大陆已四年的段云鹏,来到香港后,便四处活动,打听大陆各方面的情况,为偷渡进大陆作好准备工作。
1954年8月初。保密局驻香港国际联络站联络员闫琢去段云鹏住处,见面后闫琢笑着说:“四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带偷渡的人已从广州回来了,明天你去和他谈谈。”
段云鹏一脸笑容地说:“那太好了。”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段云鹏和张震先到九龙饭店,随后,闫琢、偷渡领头人和保密局的赖少魂一块也到了饭店。在吃饭的时候,闫琢问偷渡人:“你和水上的差管(即警察)联系好没有,有把握吗?”
偷渡领头人说:“已经都联系好了,8月19日准时去上水!”
闫琢又问段云鹏:“都准备好了吗?”
段云鹏说:“全准备好了,你说几时走咱就几时走,19日上午上什么地方接头?”
偷渡领头人说:“上午9点新新茶楼见面。”
段云鹏说:“好吧,就这么定!”
狡猾的段云鹏通过几次和偷渡领头人的接触,发现有可疑之处,他忽然向保密局驻香港国际联络站宣布,他不准备从水路偷渡到大陆;因为大陆把守严密,很难躲过共产党的眼睛。他想另辟途径,以合法身份进入大陆。
给段云鹏办理合法身份进大陆的仍是盟兄张震,他有一好友韩宝章在广州经营中草药生意,娶个广州人当老婆,在广州已呆了七八年,和工商界的朋友交往很多。张震给韩宝章引见了,段云鹏说他想办理申请入境证,便于洽谈投资业务。
这些日子段云鹏经常和保密局驻港人员张声林、周建勋、蔡小修一块玩麻将,借此消磨时光。其实他在等广州给他办入境证。
1954年8月底,韩宝章给张震来信说,给段云鹏办理申请入境证尚待批准。
1954年9月3日下午,张声林急匆匆地来到段云鹏住处说:“老段,穿好衣服跟我走。”
段云鹏问:“你看你酒脸那么红,把我领到那去?”
张声林说:“你跟我去弥敦道酒店三楼,周建勋在那开好了房子,咱们打麻将去。”
段云鹏问:“是哪些牌友?”
张声林说:“周建勋和蔡子修,还有刚从天津新来的一个人。”
段云鹏一笑,“你们四个人凑够手了,何必找我干嘛去?”
张声林说:“蔡子修十点就得走,他不能玩通宵,现在周建勋的老婆在那替我玩牌呢。”
段云鹏问:“你们凑牌局为啥非得让我去?”
张声林急忙说:“就一次,行不?周建勋在天津布置的工作人员,由天津来香港和周建勋接头,别人是客,总得陪陪嘛!”
段云鹏无奈地被拉走了。天津来的人大约四十岁上下,身高七尺多,长脸庞,黑脸膛,浓眉大眼,身体魁梧,留长发。此人老用眼盯着段云鹏,但不说话。
周建勋赶紧切西瓜请大伙吃,谈笑一阵后,周太太先走了,蔡子修见牌手已凑够,自己也该走了,大伙入桌打牌时,天津来人老注意段云鹏洗牌伸出有点残疾的手,不时看着段云鹏,使段云鹏很不自在,在打牌期间,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天快亮了,在他们休息吃点心时,周建勋和天津来人谈话,来人不时用眼斜瞟段云鹏。这使段云鹏对天津来的人很反感,为何他老盯着自己,他不愿深想,但总感到有些蹊跷,便起身告辞回了张震家,张震一见段云鹏便说:“有点事儿我告诉你,不是咱兄弟爱财,现在韩宝章不是给你办入境证了吗?你跟闫琢说是通过关系人偷渡到广州,带路费是一千五百元港币,这钱不要白不要。”
段云鹏说:“我得向保密局报呈,找的关系人是谁?这里边有好些事情呢。”
张震说:“你就说是黄健午给找的偷渡人,他是九龙青红帮头子罗洪手下的人。”
段云鹏说:“好吧,就这么办,弄点钱花。”
二人正说着话,闫琢推门进来,张震说:“你们哥俩先聊着,我出去办点中秋节的货。”
闫琢说:“毛先生来电报,问你用钱不用钱,你要用钱的话,毛先生让我给你。”
段云鹏说:“当然要用钱,你先给我八百元港币,我好打发目前的日子。”
闫琢说:“我明天把钱送来,关于你自己找偷渡人局里批准了,所有费用由我给。”
段云鹏很有信心地说:“这事儿已有八成把握,过些日子可能跟他们走私的一块进大陆,关系人说领路费是一千五百元港币,等我进大陆到达广州后给你来信,咱们再交款,你把钱交给张震二哥就行,让他给送去。”
闫琢问:“你的关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哪?这都需要呈报的呀。”
段云鹏故意说:“这事儿保密,别人他不带,是九龙一个青红帮头子给我办的。”
闫琢着急地问:“四哥,就是青红帮头子也得告诉我,我绝对保密,不告诉我也没法往局里报呈,万一要出了事故,我们上哪找你去,要是报呈后,我可找你关系人要人!你告诉我,我给你呈报局里领路费都由我这拨,你进大陆后,我就将钱交给二哥。”
段云鹏说:“给我介绍的领路人叫黄健午,是天申贸易行的经理,和二哥是朋友,由黄健午介绍一个叫罗洪的人,他是走私大头,从香港走货一走就是百十万港币到广州,他们行动特别保密,让我和走私人混在一起进广州,偷渡费他不要这个钱,是给走私人的酒钱,让他们在路上好照顾我。你把这情况向局里报呈好了。”
闫琢说:“好了,我就这样往局里呈报,领路费是一千五百元港币,还有别的开销吗?”
段云鹏笑着说:“兄弟,你看着办吧,能多要的就多要,谁能跟钱有仇呀!”
1954年9月5日上午,天津市公安局王副局长办公室。王副局长笑着对刚刚进门的公安处长方辉说:“据‘海燕’提供的情报,段云鹏已来香港二个多月,预计近日要潜入大陆。另据‘云雀’来电告知,他已见到段云鹏,段近期去广州,请速与广州市公安局联系。根据此情况,局党委决定,命你带二名同志去广州,请广州市公安局配合,将段云鹏抓捕归案!”
“是”方辉应声答道。
“关于抓捕段云鹏的计划,待你确定二名人选后,咱们一块研究。”
“人选已确定,我去叫他俩,咱马上制定抓捕计划!”
1954年9月13日下午,韩宝章由广州来信,随信寄来入境证。信中问,李馨斋兄何时来广州请提前来信,他好去火车站接人。
1954年9月14日早八时,段云鹏去九龙尖沙咀车站,陪同的张震乘火车送他到上水车站便下了车,临别时还说:“兄弟早点回来,时常来信,祝你一帆风顺。”
火车驶进罗湖车站便停下了,段云鹏以商人打扮手提皮箱下车后,步行过桥到了深圳,检查盖章入境一切都很顺利。下午3点火车开出深圳,大约七点多他到达广州火车站。由于是终点站,下车的人摩肩接踵。段云鹏突然发现在他的视线中有一熟悉的身影,一时又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他赶紧推开人群疾步前行,在将出火车站的拐弯处才看清此人的面孔,他怀疑此人是共产党的谍报人员,其原因是在段云鹏奉保密局之命,准备刺杀何思源的时候,见此人去过何思源家。难道他……
想到此,段云鹏已吓出一身冷汗,他为了证实自己是否眼花,他想跑步追上去,可是他无力推动那拥挤的人群,等段云鹏走出车站再寻找时,早已不见其踪影。段云鹏用劲揉了揉眼睛,仍四处寻找,此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李先生,我在这。”
段云鹏和韩宝章握手后,他接过段云鹏手中的皮箱,见段云鹏仍在四处张望,便问:“李先生,你在找谁呀?”
“我刚才好象看见过去一位老熟人。”
韩宝章笑着说:“二哥来电报让我接你,咱们现在回家去吧。”
段云鹏说:“宝章,我先不去你家,去酒店开个房间,等我洗沐后再去看弟妹。”
“都是自家弟兄何必客气哟,我家很方便的,完全可以住,我能让你住酒店?”
段云鹏想了一会儿,“好吧,打扰你了。”
韩宝章在车站雇了两辆三轮车,去了抗日东路他的家。进了他家,韩宝章把他老婆及他妹妹都一一介绍后,在客厅聊了一阵,韩宝章说:“大哥,咱们上街吃饭洗澡去。”
两人下楼,在门口雇了辆三轮车去公记食堂,他们在等菜的时候,段云鹏说:“二哥写信叫你去香港玩玩,你怎么不去啊?”
“现在我太忙,抽不开身去香港,等等吧。”
两人吃完饭后就去澡堂洗澡,大约在11点钟,有个北方人找韩宝章,他们似乎有意避开段云鹏,在另一房间谈了一会儿,回来时段云鹏问:“是谁找你谈话?”
韩宝章一笑说:“是我的老乡,托我给他买些甜甘草,北方人来广州买药都来找我。”
段云鹏听后没再言语,眯着眼躺在那。他仍在想车站的事,他若真是共产党的谍报人员,自己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了吗?他又想,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也许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但愿如此。他想来想去,心烦意乱,突然间翻身下地,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宝章,咱回家吧!”
午夜12点,段云鹏和韩宝章坐三轮车到抗日东路下车,当走到楼前时,段云鹏见韩家客厅灯光很亮,象有人在走动,他迟疑一阵,但还是上了楼,在楼角过道处,猛然出现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抱住他。他拼命挣扎,想夺路而逃,但感到冰凉的枪口已顶住他的头,他乖乖地举起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