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9期

彩票惊魂

作者:张建华




  虎英一惊,刚要站起却被王明按住了,他站起来坦然回答:“我是当家的,怎么,俺那张彩票有问题吗?”
  一个自称刘科长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明,冷冰冰地说:“你们用过期的废票来诈领奖金,这是严重的诈骗行为,请跟我们走一趟!”然后向身后的几个保安一挥手:“带走!”
  “废票?”虎英惊呆了,她刚要解释什么,王明就被几个蜂拥而上的保安不容分说地往外拖去,虎英发疯似地追上,拉住王明死死不放,并大喊大叫起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俺那张彩票怎么会是废票啊?”
  那戴眼镜的女干部见虎英不服,便拿起彩票来到她跟前,指着上面的期号说:“你可看清楚了,本期的中奖彩票是第1 9 8 期,而你们这张彩票却是1 9 3 期,很明显,这是一张早已过期的废票。”
  虎英脑袋“嗡”地一响几乎要炸裂开来,她一万个不信这是真的,可眼前的事实又使她张口结舌。她马上意识到自已是被婆婆和王明给耍了。尤其是王明,他肯定早就知道这是张废票,难怪他会那么慷慨地把这么大的便宜让给我。圈套,又是圈套!虎英越想越火,猛地抓住王明的衣领喊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明并不急,也不火,只轻轻推开虎英的手,冷笑道:“这恐怕得回去问你婆婆,这张彩票是她买的,只有她自已知道。要不,咱回去问问不就清楚了吗?”他说着拉起虎英就往外走。
  刘科长把眼一瞪,伸手拦住了他们:“怎么,还想走哇?没那么容易吧,要走也得把他留下!”他说着便把王明往几个保安身边一推。
  虎英则幸灾乐祸地暗自庆幸,她把刘科长拉到门外,附在耳边低声说道:“这个人什么都清楚,他就是主谋,全是他干的,千万别轻饶了他!”然后就连那装钱的提包也不要了,便急忙离开,临出门又回过头来幸灾乐祸地冲王明留下一句话:“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活该!看我回去不把天翻过来!”
  虎英气呼呼地走了,而王明却方寸不乱,毫无惧怕之态。他见虎英走了,正要向那戴眼镜的女干部解释,而刘科长却一挥手让人将他带进了旁边的一间黑屋子里,并“咔嚓”锁上了门,任凭王明怎样拍门喊叫也无济于事,根本就没人理睬他。他的喉咙喊哑了,也觉得累了,便掏出一支烟来想稳稳思绪,可当他刚把香烟叼进嘴里正要点火,门突然开了,并有一台摄像机对准了他。王明一愣,马上??意识到这是电视台的记者在对他录像。他慌忙用手挡住面孔直喊使不得,自已是冤枉的。而刘科长却很不客气地将他两手掰开,让记者录了个够。刘科长厉声喝道:“铁证如山,你冤枉个球哇!这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有啥话你就跟他讲吧。”
  王明圆滑得很,他先要记者将摄像机关上,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公开的,否则就什么也不讲。殊不知,那记者也非常老练。他难得碰上这桩拿废票来骗领巨额奖金的奇闻,哪里肯轻易放过这绝好的机会?他一边满口答应说关掉肩上扛的那台摄像机,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藏在提包里的微型录像机对准了王明。王明哪里晓得,他掏一张彩票给保卫科长看,并狡黠地笑道:“这才是那张真正中了头奖的彩票。”
  刘科长疑惑地接过彩票,仔细一看果然不错,期号和中奖号码完全相符,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王明却诡秘地一笑,说这是家庭隐私无可奉告。刘科长也不多问,便领着王明又来到办公室,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女干部接过彩票又认真地核对起来。
  王明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掏出一支香烟独自抽着,他望着缕缕升腾的烟圈显得格外得意。自已马上就要成为百万富翁了,他真有点飘飘然。在他眼里,虎英、来旺和自已的老岳母都是一群乌合之众,略施小计,他们就不知南和北了。
  原来,王明也是个彩票迷,每期他都要买一张碰碰运气,总想有朝一日突然会成为百万富翁。他每期只买一张,而且每张号码统统都是以他的出生年月日编成,即──1 9 7 8 4 2 2 。可是,这样的号码他一连买了二十八张,结果竟连个末等奖也没有中,一气之下他就再也不买这玩意儿了,把那二十八张废彩票都扔在抽屉里了,没想到却突然有了大用场。原来他老岳母的那张中了头奖彩票的号码竟和自已那二十多张没中奖的废票的号码一模一样。真是老天有眼,王明眼珠子一转,就谋出了一个偷梁换柱的妙计来。在他随虎英进城之前,就特意从他那二十八张废票中挑出了一张第1 9 3 期的带在身上。1 9 3 和1 9 8 这两个期号如不仔细留意就很容易被混淆,况且虎英对彩票压根就不懂,骗她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当他从虎英手里接过彩票转身递给那女干部的一瞬间就调了包,并巧妙地躲过了虎英的眼睛,真可谓天衣无缝!
  很快,那女干部确认无误并盖章签字,财务会计又审核了一遍,便问他是信汇还是要现金。此时,王明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甚至想都没想就说要现金,只有拿到实实在在的钱,他才相信这是真的。三百万扣除税金还剩二百四十万,正好装在虎英丢下的那个大提包里,装了满满一包,沉甸甸的。可带着这么多钞票怎么回家啊?他不敢坐公交车,就在彩票中心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驶王家屯。
  省城离王家屯虽说也只不过一百多公里,但出租车还没到王家屯天就黑了。一路上王明都没讲话,可他那聪明的脑壳却一直没闲着。他想得很多,令他最棘手的就是妻子兰兰,带着这么多钱回家,兰兰要问这钱是哪儿来的,那可怎么回答?毕竟这钱来得不光彩,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再让虎英知道了,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一路上是不停地抽烟,眉头也一直没有放开,他在苦苦地想,苦苦地琢磨着……当出租车来到离王家屯还有七八里的一处山脚下时,他突然喊了一声:“停车!”
  出租车司机吃惊地踩住刹车向车外望了望,见两旁都是荒丘野林,就纳闷地问道:“怎么,要在这里下车?”
  王明也不答话,丢下两张百元钞票便跳下汽车,司机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便将车调头开走了,王明扛着那沉甸甸的提包摸黑向山上爬去。他不敢将这么多钱带回家去,打算找个隐蔽的小山洞先藏起来再说。有了这么多钱,他打算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再开个小公司,如果一切顺利,再和兰兰离婚,然后找个城里的漂亮小妮儿当太太,那才叫活得潇洒呢!天越来越黑了,本来就崎岖不平的小道也越来越难走了。王明累得浑身是汗,也没找到一个山洞,当他爬到一处开阔地时,忽然隐隐约约看到前面不远的山壁上有个黑乎乎的洞口。他心里一喜,便跳下土坎那山洞奔去,可没跑几步,突觉脚下一松……
  这是一个不知谁挖的用来狩猎的陷阱,足有两丈多深,而且还光滑陡直,不管是人是兽,一旦掉了进去,如没人相救根本就别想上来。王明一落地即觉左腿一阵剧痛,差点昏了过去,头上也冒出豆粒大的冷汗。他忍痛伸了伸左腿,知道已被摔断了,又四下摸了摸,好在装钱的大提包还在身边。他把提包挂在脖子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出去。
  黑暗中,他也不知这陷阱有多深多大,就大声呼喊一阵又四处扑腾一阵。然而,喉咙都喊哑了,回答他的只有猫头鹰的哀鸣。手都磨出了血,报答他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跌落,王明摔得是鼻青脸肿浑身是泥,活像一条剥了皮的大泥鳅。此时,王明口干得厉害,嗓子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他实在是渴得受不住了,便伸出舌头想在井壁上吸吮一点潮湿。然而,那干涸的井壁却挂破了他的舌头。他绝望了,仰面一声长叹:“我他妈完了──”往下一瘫就闭上了眼睛……
  
  七、“妈,那张彩票你是在哪儿买的,怎么会是一张废票呢?”
  
  虎英离开彩票中心,心里沮丧极了,直骂婆婆和王明耍阴谋诡计,回家非把天翻过来不可。她来时带的钱不多,现在口袋里只剩下50元钱了,为了能省下几块钱,她就一溜小跑往汽车站奔。当她跑到汽车站时,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售票处买票的人很多,她就掏出那仅有的50元钱让排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婆婆替她买一张到张家寨的车票。车票很快就买到了,可她却对票价感到纳闷,就问那老婆婆,俺来时才35元,怎么现在就成了48元?老婆婆有点不耐烦了,说这是豪华车,当然要贵些,而且只剩下这一张了,爱要不要,嫌贵自己退去。虎英也不好再说什么,连看也没看就拿着车票来到进站口。服务员接过车票,见离开车只有两分钟了,就急忙将她领上了一辆豪华大客车。她刚坐定车就开了,她坐在那松软的座位上感到十分舒服,而且还有电视看着,心想真是一分价钱一分享受,这豪华车坐着就是舒服,多花这十几块钱也值得。也许是昨夜一宿没睡好,她只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着了。
  舒适的车,平坦的路,虎英睡得特别香。当她一觉醒来撩起窗帘向车外看去时,惊讶地发现汽车正行驶在一座很长的大桥上,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偶尔还有一条轮船驶过。她觉得不对劲,马上惊叫起来:“不对不对,这车是往哪儿开啊?八成是走错道了!”
  司机回头问她是到哪里,虎英掏出车票给他看,还莫名其妙地说:“俺是回俺张家寨的,一路上没有这么大的河嘛!”
  “张家寨?张家寨在哪?这是去张家界的旅游车啊!”司机接过车票一看,就指着车外的大河笑道:“你买错车票了,这是丹江,都快到湖北了。”
  “湖北?张家界?”虎英惊叫着对司机喊道:“快回去,快回去,我是回俺张家寨的,快拐回去呀!”
  车上的乘客都失声笑了起来,司机也踩住了刹车,不好意地责备她道:“你是怎么搞的?到张家寨怎么就买了张家界的票啊?赶快下车吧,要不越坐离你的张家寨越远。”
  这时,汽车已过了丹江大桥,虎英望着滔滔大江愣住了,张家界和张家寨也只是一字之差,鬼知道这里离家有多远呀?她大骂那该死的老婆婆给她买错了车票,如今被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江边上。
  可骂归骂,虎英现在是身在异乡,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没钱再买车票,只好一边问路一边徒步往家赶。这一路可谓是千辛万苦,渴了饿了,虎英就向别人讨点水喝、求口饭吃。真成了一个十足的要饭花子。就这样,她一直走了三天三夜,终于看到了自己村口的那棵白杨树。
  自虎英、王明进城之后,来旺就在家里盼着。按理说,他们第二天就该回来的,可一直等了五天还没有影子,来旺这下可真沉不住气了,眼看着今天太阳又偏西了。还不见虎英回来,王明总觉得眼皮在跳,一股不祥之兆使他坐立不安,莫非是出了什么不测?他站在院子里望着省城的方向不住地默默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来旺扭头一看吓得差点儿叫了起来,虎英蓬头垢面浑身泥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两只眼还肿得像对大桃子,他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拉住虎英惊叫道:“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天啊,钱呢?钱拿回来了吧?”
  “拿你娘的屁!”虎英大吼一声,劈劈啪啪冲着来旺就是几耳光,然后直闯婆婆房间,见婆婆正坐在床上吃饭,一个箭步上去,抓起饭碗往地上一摔,指着婆婆就骂了起来:“好哇,你这老不死的本事可真不小哇,就拿那一张过期的废票来骗我,害得老娘被差点死在外面,你说,你到底是安的个什么心啊?”
  来旺娘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弄得措手不及,她一边拨拉着洒在被子上的饭菜,一边莫名其妙地问:“你,你在说什么,那彩票咋会是废票?我咋就不明白啊?”
  “不明白?”虎英以为婆婆是在装聋作哑地做戏,就更火了,“你还在装疯卖傻骗老娘…… ”
  来旺一看也是又气又恨,但又不好发作,只低声问道:“妈,你实话告诉我,那张彩票你是在哪儿买的,怎么会是一张废票呢?”
  来旺娘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事,只好说那张彩票是一个女人帮她买的:“也许那个女人是骗子,我也是被她骗了呀!”
  “是吗?”虎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相信地冷笑道:“编的还真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是被一个女人骗了,鬼才相信呢。要真是这样,你就去把那女人给我找来,我还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哪!”
  “虎英,这也怪你,当时王明就告诫你,说不定那张彩票兴许是假的,可你就是不听,你就自讨倒霉,认了吧。”来旺好心劝道。
  虎英一听此话就更来气了,两眼一瞪把矛头又对准了王明:“你少在我面前提王明,他和你妹妹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肯定早就知道那是一张废票,还骗我立了什么狗屁字据,把这么一个不死不活的老骨头推给了我啊!不过,我告诉你张来旺,这没门儿,你马上把这老骨头拉出去,我一天也不伺候她!”
  来旺没辙了,他看看母亲,又望望虎英,两头都得罪不起。然而,来旺娘却不买帐了,她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那张遗嘱和虎英亲手写的血书往虎英面前一亮,冷笑道:“虎英,你先别狂,别忘了你可是在这上面签了字画了押的,又有你亲手写的这张血书,我哪儿也不去,死活都是你养着,就是打官司你也赢不了。”
  虎英脑袋“嗡”地一响,几乎栽倒在地,她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身子,两眼盯着婆婆手里的那张血书,便又使出她那一哭二闹三寻死的看家绝技来,大叫一声:“天哪,这都是你们在合伙编圈让我跳,我不活了!我这就死给你们看看!”转身从柜子抓起前几天买的那两包耗子药哭着喊着向卧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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