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一根栗色头发

作者:绛 云




  
  一、风流行长猝死出租屋
  
  银山市出了一桩大新闻。
  一家没有多大名气的制药厂,把银行告上了法庭。
  原因是银行给一宗私人借款搞了担保,银行又不承认。
  对簿公堂的结果是,担保协议上写的是银行给提供担保,却并没有盖银行的公章,而只有银行行长王得胜的私人签名。
  于是,就传王行长到庭。
  可是,王行长却不知去向。堂堂行长失踪好几天了,到了这个时候,银行方面才不得不报案。
  于是,刑警刘平开始了调查。因为涉嫌诈骗,而王行长的失踪又是由担保纠纷而牵连出来的,所以当然要从源头上找线索了。
  刘平来到了制药厂,财务总监接待了他。
  财务总监把借钱担保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出了自己的苦衷:“这一笔钱是我经办的,虽然我们老总也同意,但主要的责任在我头上。当时,王得胜行长说银行盖章有困难,私人签字也一样,人家是行长,我们敢唱反调吗?谁能想到一个那么大的行长现在居然失踪了!
  “那一笔款借给了谁?”
  “刘岚。”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你说一说她具体长得什么样子?”
  总监拍拍脑袋,真的记不起来了,一共也就见过一面,此前一点儿也不认识。
  “一面之交就把几百万给借出去了?”
  “不是有王行长做担保嘛。”
  “把借款的手续拿来看一下。”
  刘平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套借款手续。从手续上看,一切正常,有借条,有借款人的签字;从字迹上看,签字人与打借条的人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有借款人的身份证。
  身份证尽管是复印件,但复印得还是很清楚的。照片上的女人,可以说是很漂亮的。
  可是回到局里,上网一查,这个身份证竟然是假的!
  刘平再一次来到制药厂。财务总监一听身份证是假的,就傻了眼。“我们真的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来借款的关键人物是王行长。
  问题是王行长失踪了,这桩案子成了无头案。
  正在刘平一筹莫展的时候,刑警队接到一个举报电话,说是一间出租屋内传出阵阵恶臭,可是门锁着打不开。刑警们找到出租屋的主人,打开门,床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而且已经高度腐烂了。
  几乎是一种直觉,刘平一下子就想到了失踪的王行长。可惜单单从面容上已经分辨不清死者的身份了。
  于是,叫来了王行长的家属和银行的人来辨认。
  前来辨认的人,看见死者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一时也拿不准。后来,由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鞋子才看出像是王行长的遗物。
  最后,看到死者腕上的劳力士手表,才确认了就是王行长。
  前来辨认的人,既痛心又惊诧不已,王行长为什么会死在这间出租屋里呢?
  还有,王行长为什么是这副死相呢?
  刘平也想着同样的问题。而且还多了一个问题,王行长究竟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
  刘平仔细察看了发案现场,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只是在死者的尸体上发现了一根栗色头发。后来法医也赶来了,尽管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但是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外部伤害痕迹。
  后来法医的结论是,王行长死于心肌梗塞。没有他杀的迹象。王行长的家人嫌丢人,并没有深究,制药厂那边觉得既然人都死了,再说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意义。按说,刘平的调查也可以终止了,可是,刘平总觉得这个案子有哪里不对劲,他不想就此放弃,即使找不到他杀的证据,能找到他杀的动机也好呀。
  
  二、情人否认当时还有第三者
  
  王行长由失踪到死亡,好容易有了希望的线索又断了。
  刘平只能从借款人这一方面找线索了。尽管借款人的身份证是假的,但是,制药厂的财务总监却信誓旦旦地说身份证上的照片是真的。制药厂的相关人员也都证实了这一点。
  按照逻辑关系往下推理,如果王行长的死与借款事件有关的话,借款人就应该是出租屋的租赁者。可是,刘平拿上借款人的照片叫出租屋的主人辨认,出租屋的主人却斩钉截铁地说,照片上的人没有租过他的房子。
  刘平就有些怀疑自己的直觉了,难道王行长的死与那个借款的事没有关系?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租屋者和王行长的死是有关系的。刘平叫来了技术员,对照出租屋主人的描述,画出租屋者的电脑画像。
  然后,依此画像做蓝图,印出悬赏的寻人启事。
  几天后,一家发廊的老板找来了。
  “画像上的人原来在我的发廊打过工。”
  “她叫什么名字?”
  “刘岚。”
  刘平一下子就想到了借款人正是叫刘岚。
  “她是哪里人?”
  “四川的。”
  “现在还在你们发廊吗?”
  “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了。”
  按照老板说的时间,刘平初步估算了一下,刘岚的辞职比王行长的失踪要早好多天。
  不过,刘岚现在是唯一的线索。
  刘平决定到刘岚的老家四川跑一趟。
  为了保险起见,刘平特地把美容厅的老板叫上一起走。到了四川,通过当地警方的配合,终于从浩如烟海的户口档案里找到了刘岚的籍贯。到了目的地后,果然与预想的一样,刘岚并不在家,通过当地的公安局,然后又通过村民委员会,才得到其家人的配合,说刘岚已经到了深圳。
  根据刘岚家人提供的线索,刘平他们一行到了深圳。又是一番大海捞针,终于在林立的发廊中,找到了她。
  她见到了自己以前的老板有些意外。老板对刘平做了介绍之后,她就有些慌乱。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刘平不动声色,直奔主题。拿出王行长的照片,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刘岚摇摇头。
  “不会吧,他可是死在你租来的房屋内。”
  刘岚想了一会儿说:“认识,他是我的一位顾客。”
  “不是一般的顾客吧?”
  “一开始是。后来,他就把我包了。一般每星期都会来两次,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是上床睡觉。他每次来都是干了事就走,从来没有过过夜。”刘岚继续说,“后来,他自己感到力不从心了,那么大的岁数了,我也劝过他。可是他不听,硬要来。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有好几次他为了能继续行乐,就开始吃药。”
  “吃什么药?”
  “一开始好像是一般的补药,后来就是‘伟哥’。他吃‘伟哥’以后,真的有了劲,他很高兴,我也高兴。那天,他不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说是要来两次。第一次没喝药,还行。第二次他乏了,就喝了药,喝药之后,他兴致很高,可中途他却停了下来,说他心里难受,憋得上不来气。我叫他别动,就在我身上歇一会儿。没歇多大一会儿,他就过去了。”刘岚说完,眼泪也流出来了。
  “他喝的药是谁买的,在哪儿买的?”
  “药是他自己买的,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医院。”
  刘平看了一下刘岚,问道,“王得胜死在你床上的时候,你房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没有。正在干那事,不可能还有别人的。”
  “你的头发染过吗?”
  “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头发,我舍不得染。”
  “那么,王行长尸体上的那一根栗色的头发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有什么栗色的头发。”刘岚显得异常平静。
  刘平坚信,王行长的死亡现场,还有一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还是比较年轻的女人才会把头发染成栗色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刘岚不承认现场有另一个女人呢?
  这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刘平拿出了那个借条:“这个借条是不是你打的?”
  刘岚摇摇头。
  刘平把借条后面附的身份证照片,同眼前的刘岚仔细地对照,确确实实不是一个人。“你是不是叫刘岚?”
  “是呀,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刘平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
  刘岚不再说话。刘平就知道,只有把借款人找到,才能找到王行长真正的死因。
  而眼下,刘岚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人是死在她身上的,尽管是死于心肌梗塞。经过请示,得到领导批准,刘平把刘岚带回了银山市。
  
  三、行长为谁担保二百万
  
  刘平又一次来到制药厂,调查借款的有关细节。财务总监详细地回忆了借款的过程,原来借款跟制药厂向银行贷款的事有联系。
  第一次谈起贷款的事,是在王得胜的家里。
  去的是财务总监。因为是一个大型的国有制药企业,总监的级别比起王行长来还要高一些。王得胜尽管说起来权力不小,但是真正的级别也就是一个县团级。而财务总监却是地地道道的地市级。
  所以,王行长就客气了一下:“李总,像贷款这样的事情,还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跟你银行打交道嘛。”
  “其实我们银行也不像社会上传的那样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你行长当然是好见好打交道,下面的人可就不一定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贷款难一些也是应该的,省得贷了款的人不把钱当钱。你们的贷款手续我过问了一下,尽管有书记的条子,但是,相关的担保抵押手续一样都没有,银行怎么能违法出贷呢?”
  “这笔贷款,我们已经跑了好几个月了。我们也知道贷款难,所以,就找了市里主管的书记。”
  “尽管我们是条条单位,但党是领导一切的,书记的话我们也要听。不过,现在的银行也难办。国家有商业银行法管着,贷款手续不全,弄不好是要蹲班房的。”
  “其实,咱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也只是走一下过场。你们为地方上办事,地方上哪里会叫你们蹲班房!不要说没有那些事,就是真的有了,我给你到书记那里疏通疏通。”
  “那倒不必。你们这样的大额贷款,真要到了需要承担担保责任的时候,没有一个单位能负得起这个责的。”
  “所以说嘛,王行长,咱们能省一事就省一事吧。”
  “担保的手续是不能省的。”
  “那你审查担保手续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担保单位真的不好找!”
  王得胜这时却转了话题。“大观园里哭贾母,各有各的难处啊。”
  “你王行长还能有什么难处?吃啥有啥,想啥有啥。”
  “哎,一言难尽呀。不说也罢。”
  李总见王得胜欲言又止,就起身告辞。临走时,把一个很大的信封留在沙发上。
  王得胜看见了,他知道那里边肯定装的是现金。
  王得胜就说:“李总,既然是自己人,咱们就不要搞这一套。老实说,谁不爱钱呢?可是,你们作为国有企业,有一套严格的财务手续,这些钱你们也不好下帐,所以,也保不住什么时候出事。一旦出了事,对谁也不好。”
  李总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经常麻烦你,这点小意思,也是人之常情。”
  “要是真想帮忙的话,从你们的贷款里面,给我的一个朋友稍微关照关照。”
  李总一听王得胜的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事好办,就听你一句话。你的朋友要借多少?”
  “不多,就二百万。”
  李总犹豫了一下,数额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知道这又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就说:“好吧,回去以后我给我们老总打个招呼。”
  李总很快就给王得胜打来电话:“你说的事情没有问题,我们的老总答应得很爽快。”
  “你们的贷款,抽时间把担保的手续拿过来,我要亲自审查。”
  李总他们很快就拿上担保手续过来了。
  王得胜接过他们递来的手续,只大概地看了一下,就放到一边了。“李总,恕我直言,你们的担保手续是有些地方不合法,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如果真的按照有关的要求,你们的贷款非黄了不可。”
  “我比你这个当行长的还清楚,实际上我们只能给别的人当担保,别的人是没有能力给我们当担保的。”
  “可是,我们银行的手续又不能不要。你们拿来的手续,不管合法不合法,有一个总比什么也没有强。还有,书记的条子,我吩咐他们也附到你们的担保手续后面,叫书记也真正地为经济的发展做点贡献吧!”
  “也不是我说,王行长,书记的条子比任何贷款担保手续都要顶用。再完善的担保手续都能找出一点点毛病来。可是,书记的条子你能找出什么毛病来?”
  “说一句真话吧,一般情况下,我们银行是不把领导的条子附在贷款手续后面的,领导要是知道了,会很不高兴的。”
  “那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些领导无所谓的。”
  “这一次因为你们的贷款额太大了,你们的担保手续又不是太合法,不贷给你们吧,市里会说我们银行不支持当地经济的发展;贷给你们吧,我们的上级又会说我们的手续不合乎银行法。所以,就只能叫领导委屈一下了,权叫他当上一回护身符吧。”
  李总会心地笑了。
  笑过之后,李总就问道:“你朋友的事,我们厂长说需要打上一个正式的借条,还要有你的亲笔担保。”
  “既然我的字值钱,我就给她们当一回担保人。我跟她们联系,叫她们先打借条。”
  
  四、借款人涉嫌诈骗贷款
  
  王行长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借款人就拿着打好的借条到制药厂财务室办理借款手续了。李总一看该签的字都签了,就问借款人是什么地方的,借款人回答说是外地的。李总就有些犹豫。提出把借款人身份证的复印件附到借据后面,借款人倒是痛快,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李总就叫财务室相关人员办理手续。尽管二百万元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毕竟是借款,还有打着借条,还款是迟早的事。尽管制药厂要因此损失一部分利息,但是比起不明不白的黑钱,还是能够接受的。再说,从此可以和王行长搞好工作以外的关系,就也觉得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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