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1期

情缘大裂变

作者:吕纹果




  “您说,姑妈,我那点对不住他,我给他生了闺女养着儿子,一心一意跟着李家过日子,他不仅不知道疼我,还在外头寻花问柳找情人,做这丧良心的事,哪个女人愿跟这种狗男人钻一个被窝?”王虹很同情地说:“这王八羔子,真不是人,放着屋里花一样的媳妇不爱,去干这偷鸡摸狗的事,也真是混球。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玩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俩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儿,为了家里的老人少生气,孩子有个亲爹娘,能忍就忍了吧。这年头,哪有男人不风流的,过了这岁数就没事了,你想让他风流也没那个闲劲了,不生气拌嘴儿,成不了夫妻。再说,臭了他也香不了你,我让你公婆着实教训教训他,替咱出出气,你也消消火,给他个改错的机会,行不?你先歇会儿,姑妈把远方叫来,让他向你负荆请罪,咱一家子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摆一摆,把这事了了。”白芸莺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远方厚着脸皮儿,按着姑妈的吩咐,不声不响走到白芸莺眼前,低头向她认错:“老婆,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白芸莺看都不看他一眼,故意昂头望着屋顶,不凉不酸地说:“你也有家?在野女人身上风流够了,回来让我伺候你,想得美!看谁顺眼找谁去呀,还回来干啥?”李远方的脸皮,被这话刺得一会红一会白,非常难堪:“为了孩子和老人,只要你能原谅我这一次,我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行,你说吧,今后啥条件我都依你。”“呸!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狗男人,还有脸说孩子和家庭,出去!你给我出去!见你就烦。”
  王虹见李远方被白芸莺从家里轰了出来,问明了情况,她又亲自出马,敲开了白芸莺的房门。
  “芸莺,你的心情,姑妈能理解,给他点颜色看,也对,但是这种不光彩的事说过就清了,太较真不值得。如今这社会风气不好,男女作风问题没人管,找情人包二奶的臭男人多啦,遇上这类孬心事,要想开些,看长远点,本着惩前毖后,维护家庭的原则,咱可不能得理不让人,把他推向反面,一棍子打死呀。”王虹语重心长地开导她说。
  “姑妈,这些大道理,我懂,不知为啥,他的话说得越中听,我却越不敢相信。常言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都铁了心四五年了,能说断说断了?鬼才信呢,也许是缘分尽了,劝也没用。”王虹没想到白芸莺如此有主见,硬是不听劝解,看来这下子麻烦了。
  前几天,金璞玉率鹿州市政府招商团去了新加坡。家里出了事,王虹没告诉他。为了替远方收拾残局,尽量避免麻烦,她不仅对李远方夫妻左说右劝,还给金玉琴从市工业局弄了个出国名额,近日随团去韩国学习考察。先稳住了三方当事人,随后就给老家通了电话,只说有急事,让哥嫂明日进城,共商良策。
  天刚傍明,李铁牛夫妻把盼根托付给邻里照管。老两口早饭也没吃,心里忐忑不安搭上辆顺路车进了城。
  李铁牛敲开妹子家的门,见王虹刚准备好早点,就开门见山地问:“妹子,咱家出啥事了?俺俩琢磨了一宿都没猜透。”王虹说:“先吃饭,过会再说吧。”李铁牛说:“吃饭急啥?你不说白了,这饭也难咽啊。没事,说吧。”王虹眉头一皱,长长叹了口气说:“唉,远方他媳妇要离婚,死活不跟咱家过了,我心里很发愁,怎么办呀?”
  一听这话,赵翠花不问青红皂白,就急赤白脸地说:“看、看,我说是不?这女人进城,下眼皮早晚得肿了,准是嫌咱儿子老土,配不上她了。娘儿们家就是头发长,眼窝浅,一阔脸就变……”赵翠花越说越气大。“她想离就离,没门!”李铁牛也随声附和说,“也不看看,咱老李家是谁!”王虹见哥嫂没弄清问题,就瞎喊叫,忙给他们解释说:“你们想错了,这事不怨人家,是咱家孩子不着吊儿,做下对不住人的丑事,让他媳妇捉住了小尾巴,才跟他不依不饶闹翻了脸。”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赵翠花在村里护犊子有名,她替儿子辩护说:“老话讲,母狗不浪,公狗不上,俺儿子老实,准是让那挨千刀的小狐狸精,给吃了迷魂药,拉下了水了呗。说给我,那小破鞋是谁?看老娘我不撕破她的脸!”李铁牛听着这话越说越差劲儿,就斥责道:“老痴婆子,就你能!胡嚷些啥,先听妹子把话说完。”
  王虹望着气急败坏的哥嫂,压低声音吞吞吐吐:“昨天下午,远方跟玉琴在家里好时,被他媳妇给撞见了,就为这,芸莺寻死觅活闹翻了天,怎么劝说都不中,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听明白了儿媳闹离婚的缘由,赵翠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跳着脚骂道:“这死王八羔子,跟他爹年轻时一个球样,可气死我了!”说着说着,赵翠花突然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花,又赶上一口痰没喘上来,心脏病犯了,“噗通”一声便载到了地板上,顿时伸胳膊蹬腿,口吐白沫。王虹一看嫂子犯了病,急忙拨打120急救中心的电话。
  工夫不大,赵翠花就被送进市人民医院,王虹找来医院最拿手的专家,立马全力进行抢救。
  李远方和白芸莺听到母亲病危的消息,都急急忙忙赶到医院。虽说这两口子正闹别扭,见了面也不搭话,但是为了抢救母亲,都尽心尽力跑前跑后,请医生叫护士,端屎端尿守护在床前,一天一夜谁也没合眼。
  人的生命有时非常脆弱,药石之力难以回天。赵翠花带着一肚子怨气,还没能发泄完,躺在医院里,昏迷了一整天,连身边的亲人都没看一眼就撒手西去了。
  医院的太平间里,传来一片哭声。
  李铁牛在秀水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老婆赵翠花的后事,办得既隆重又体面。金璞玉下面的头头脑脑,李远方和白芸莺双方单位的同事、领导,李铁牛经常走动的乡镇干部,村里的本家和乡亲们,吊孝的人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数也数不清。各式各样的小汽车川流不息,开拖拉机、赶驴车、骑自行车、下步撵来随份子、送挽幛的人是源源不断,花圈、挽幛摆满了大街两旁。高价请来歌舞、丝弦、河北梆子三台乡戏,敲锣打鼓笙笛齐鸣弦箫合奏,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这丧事办得比喜事还热闹。
  三天后,赵翠花的丧事办完了,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李远方夫妻闹离婚的新闻,又成了村里街头巷尾议论的热点话题。
  秀水镇的人都说白芸莺是才女,哪知道她在家里的厉害?在日常生活中不管啥事,她都要占上风儿,并且得理不让人,处处较真。小两口一见面,李远方总有一种小学生在课堂上见到老师的感觉,只能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这些年了,夫妻在一起生活,李远方觉得既紧张又累人,心里有苦难言。但是,当他与金玉琴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感到特别轻松愉快,举手投足都是爱,一颦一笑也缠绵。唉,世间的男女,很多都是错配鸳鸯,有情人难成夫妻。李远方觉得他跟白芸莺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怎样磨合都捏不到一堆儿,早日离婚,也许对双方都是最佳的选择。白芸莺也没有找金玉琴撒泼放赖,而且在家庭的一系列变故中,她的一言一行都表现得知书达理贤惠温良,在秀水镇留下了好媳妇的口碑。
  人常说,强扭的瓜不甜,同床异梦的夫妻难长久。李远方和白芸莺都是有文化的青年人,他们都清楚,夫妻没了缘份,该分手时就分手。给母亲烧完了断七纸儿,李远方和白芸莺回到城里。他们关紧房门,在自家的客厅里隔桌而坐,李远方低着头,很内疚地说:“芸莺,真对不起,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有什么要求就说,咱夫妻了一场,我会尽量满足你。”
  白芸莺两眼定定地望着他,面容憔悴,声音沙哑地说:“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也弥补不了对我精神上的伤害!女儿我想带走,把儿子盼根给你家留下,我想这也符合老人的心意。城里这房子我不要,看见就伤心,其它事,你看着办吧。”李远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行,按你的意思办。这房子我留下,咱夫妻名下的十来万存款,都归你,作为我给你的精神补偿。”白芸莺摇了摇头,也颇仗义地说:“别这样,共同的财产,我不能独吞,留下两万给你爷俩,往后的日子还要过哩。”说着,心里一酸,她不由得眼里泪花晃动。
  这天下午,李远方与白芸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拟定了离婚协议,双方签了字后,都觉得思想上没了包袱,人轻松了许多。他俩都换上了一身新装,白芸莺还特意去了梦特娇高档美容厅,李远方理完发,也顺便到“地中海”洗浴城,着实让身子骨放松了一回。
  
  五、大路朝天
  
  李远方与白芸莺解除了婚姻关系,两人都成了自由之身,天地间仿佛一下子豁亮了起来。
  白芸莺从市府宿舍搬到学校的单身楼,把孩子托给了自己的父母,过起了独身生活。
  王虹怕表哥悲伤,就把李铁牛和盼根接进城里来住。
  金玉琴春风满面,从韩国考察回来,一进家门就抱起李盼根难舍难离,亲起来没完没了。
  从新加坡招商刚归来的金璞玉,面对家庭的一系列变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儿,也说不出酸甜苦辣是个啥滋味。他理解家人的良苦用心,也没责怪王虹知情不报。其实,金璞玉最想见到的人是白芸莺,他知道白芸莺目前处境艰难,需要同情和帮助。
  这天下午,金璞玉风尘仆仆归来,进家门后稍事休息,连市政府办公室都没顾上去,就打电话对正在医院值班的王虹说:“我晚上有应酬,吃饭不用等。”放下电话,他与坐在沙发上吸闷烟的李铁牛打了声招呼,就转身下了楼。
  白芸莺正在办公室埋头整理文件,突然接到金璞玉的传呼,她不言不语,随手带上门,心急火燎跑到校外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他的手机。
  “哎,金哥,回来啦!”
  “喂,芸莺,在哪呢?”
  “嘘,在单位哩。”
  “晚上,早点来啊。”
  “哎,知道啦。”
  白芸莺放下电话,激动得不行,心里像有头小鹿直撞腰儿。她不知道为啥,只要一听到金璞玉的声音,就觉着自己又变成了天真浪漫的小女孩,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互相深情的凝望,她也会感到幸福无限。
  夜幕四合,繁星闪闪。在室内橘黄色壁灯柔和的光线里,金璞玉仰坐在真皮大沙发上,双手揽着白芸莺的柳腰儿,嘴唇对着她的耳根儿轻声说:“莺儿,让你受委屈了。”
  “为了你,做啥,我都愿意。”
  “唉,我老了,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他们合着欺负我,如果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和玉琴,都对不起你,这事做得太过火了。”
  “如今是别人旧梦重续,喜结良缘,我是家破子散,冷暖死活没人管啊!”
  “莺儿,莫悲伤,站直了往前看,翻过眼前这座山,一样会是柳暗花明,只要你能活得开心,我愿意把一切都舍弃。”
  “金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只活到明天,也值了!”
  “明天我就把这所房子的产权转到你的名下,后天你就搬过来住吧,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补偿,让咱们一起营造这个新家,好吗?”
  听了这掏心掏肺的话,白芸莺一把搂紧了金璞玉的脖子,金璞玉一激动站起来,呼应了她。白芸莺一脸的醉态,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儿,哀求说:“金哥呦,你今夜,好好陪陪我。”
  为了早日跟玉琴把婚事办了,李远方从街头找来装修队,“叮叮当当”紧锣密鼓地连夜施工。他刚跟白芸莺分手时,还觉着挺对不住人,隔三岔五就打电话问候问候,这些天装修房子,忙得脚丫子朝天,也就把这事慢慢给忘了。
  李铁牛上了岁数,脑筋死,认老理儿,总觉着离婚是儿子的错,心里暗自替白芸莺鸣不平。老婆过世以后,他虽然住进了表妹家,跟未来的儿媳妇金玉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知为啥,横竖看她就不如白芸莺顺眼。论说,金玉琴对他挺孝顺的,跟盼根更是亲得不行,左思右想,也挑不出她啥错。李铁牛心里暗自思忖,这也许就是电视里说的逆反心理吧。唉,年轻人的事,咱也管不了,随他们去吧,小两口看着顺心对眼就中,关咱这老爸屁事,如果像他妈一样想不开,着急生气,腿一伸走了。儿子该离不还是离了,把老命搭上也没用,想开点,不想看就闭眼吧。
  李远方和金玉琴按金璞玉的意思,婚事尽量简办。他们挑了个好日子,在鹿州市一家中档酒店订了两桌酒席,除了双方的长辈,又通知了十几位朋友,悄悄举行了结婚仪式,大家来喝了壶喜酒,就算把婚事给办了。李远方再当新郎倌,高兴之余不免多喝了几杯。
  洞房花烛夜,金玉琴把李远方扶进了卧室,他往床上一坐,“噗通”一声仰面朝天便躺下了,还喷着满嘴的酒气叫道:“痛快,痛快,再来一杯!”
  金玉琴嗔道:“你喝多了,睡吧。”
  “没醉!”
  “没醉?你连衣服都不脱?”
  “嘻,从今天起,有了,小妹给脱。”
  金玉琴一边替他脱衣,一边照准他的光腚,“啪”地一下打过去:“去,老实点,美得你。”
  “喂,下一步,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崽?”
  “这事好办,现成。”
  “那年呀?说,具体点。”
  “今年3月6日。”
  “天呀,你说什么,半年前,你就有了?我儿子,都半岁了?”
  “傻帽儿,怎么你还蒙在鼓里呢,要不你哪来的养子?”
  “你说,盼根儿,是,我的种?”
  “这还有假?他是我生的,不信问你姑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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