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情伤海南岛

作者:周光曙




  那是一个月白风清的晚上,两个鸿雁传书数月的男女终于在三亚会面了。白小侠身材苗条,脸庞白晰,性格开朗,一见面就“嗨”地一声主动握住了汪小朋的手,俨然两个相识已久的知心朋友。
  在大东海风景区的沙滩边,温馨摇曳的椰林下,汪小朋要了一些海鲜为白小侠接风洗尘。汪小朋没有想到白小侠还颇有一些酒量,两人频频举杯,话便多了起来。起初两个人谈文学、谈诗,再后来就谈童年趣事。白小侠谈得最多的是那位她曾经暗恋了多年的数学老师,而汪小朋则将自己闯海南的经历渲染得凄美壮烈,说到动情处,白小侠竟然两眼蓄满了泪水。不知什么时候,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这时,月影斜挂在椰树的枝头,已经到了午夜,他们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借助酒力,汪小朋拥住了她的肩头,而她却不可自控地投进了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我这不是做梦吧?我并不是一个轻佻的女孩子,可是我一见到你就无法自持。二十多年来,除了暗恋过我的老师,还没有哪一个男人令我如此心动,难道我二十多年守身如玉,就是为了等待着你的出现吗?”
  椰影婆娑,涛声阵阵。
  汪小朋说:“我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况且我有老婆、孩子,我不能这样对你……”
  “我不看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只珍惜一个缘字。请放心,我无意介入你的家庭,有一天我们缘份尽时,我会理智地离开你……”
  汪小朋正迷糊间,三轮车夫“嘎”地一声把车刹住,说声:“到了,老板!”
  他付了钱,抬头见小院里二楼那间熟悉的小房里有一线灯光在严实的窗帘合缝处隐现。汪小朋“噔噔噔”上了楼,轻轻地抬手欲敲,门却无声地开了,一团白森森的影子迅即附到汪小朋的身体上。
  “这楼上到处都是老鼠,我好怕……”白小侠吊在他的脖子上。
  汪小朋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在她滚圆的屁股上摩挲着,柔声说:“老鼠怕什么?蛇才可怕,蛇喜欢钻洞……”
  “蛇倒没有……”白小侠一时没有领会到汪小朋的话意,偶尔触到他硬挺挺的部位,又见他一脸的坏笑,身子马上就松软如水了。
  白小侠轻轻地掩了门,三亚的夜之音一下子就被关在了门外,只有海潮时强时弱地撞击着夜空,飞溅的浪花中和着这个城市的焦躁。
  
  (九)看到三三两两的姑娘们穿着“比基尼”下海,廖云天早没兴趣听散文家那文绉绉的解说了,他掏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假装擦汗,眼光却追随姑娘们而去。
  
  汪小朋一觉醒来,小院里已有了嘈杂的人声。他看了一眼身边仅用被单裹住羞处的白小侠,心情十分复杂。这个纯情女子还陶醉在温柔的春梦里,嘴角还挂着满足而甜蜜的微笑。汪小朋轻手轻脚地披衣起床,眼光在她完美无瑕的裸体上久久留连。
  “嗯——”也许是太疲劳了,白小侠翻了一下身,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又沉沉睡去。汪小朋抓起桌上的圆珠笔,在一本杂志封面的空白处写道:侠儿,我先走了,有事会呼你,仁宽留。
  他轻轻地把门带上,想了想又觉不放心,就掏出钥匙锁上了里面的保险栓。
  汪小朋来到麒麟大酒店的时候,廖云天与沈立还没有起床。他乘电梯上楼,到5018号房间按了很久的门铃,沈立才懒洋洋地把门拉开一条缝。“你到大堂等我们,我们马上就下来。” 沈立一脸诡秘,不等汪小朋作出反应,门就轻巧而坚决地合严了。汪小朋明白了怎么回事,笑了笑,就乘电梯下了楼。
  下到二楼时,牛玲的表妹云子进了电梯,汪小朋假装刚从房里出来的样子,说:“昨晚陪客人住在这里,想找你打折却没找到。”云子乜了乜左眼,似笑非笑地说“没关系,姐夫的客人,结账的时候也可以打折呀!”
  一楼左侧是咖啡厅,右侧是早点部。汪小朋估计他们一时还不会下来,就到咖啡厅里独自品起了咖啡。约莫过了半点钟光景,还不见他们下来,汪小朋就有些恼火了。本来,他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早拿出方案来,早一天就会多一份效益,可现在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你他妈的廖云天不是要摆谱吗?老子就跟你摆一摆。于是,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华林,今天没什么事吧,跟我一起跑几个地方去体验一下生活怎么样?”
  “可以呀,有车没有呀!”
  “当然喽!你立即到麒麟大酒店来喝早茶。”
  顿了顿,汪小朋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杜大记者,你好!今天有件事情劳驾你支持一下……”
  汪小朋打完电话,廖云天与沈立正好从电梯里面出来,两个人都一脸倦意。汪小朋故意说:“怎么样?服务质量还行吧?”廖云天笑着说:“服务态度可以,质量一般。”三人大笑。
  廖云天在汪小朋的对面坐下来,浅浅地啜了一匙咖啡,说:“今天怎么安排呀,汪总?”
  汪小朋给两人各递了一支“红塔山”,用十分诚挚的口气说:“有一件事情首先向廖总说明一下。”汪小朋顿了顿说:“我上岛的时候没有办边境证,在海安找人买了一个假身份证和边境证才蒙混过关,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吴仁宽。”汪小朋边说边掏出身份证来给他们看,“我上岛后为了方便,一直就用这个名字,倒把自己的真实姓名给忘记了,今后在公开场合你们记住叫我吴仁宽,免得给别人解释。”
  廖云天和沈立对视了一下,沈立就点点头说:“名字并不重要,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今天是你们上岛的第一天,我们先不谈生意,一切活动由我安排,待会儿还有两位客人过来,给你们当导游,我们先熟悉一下三亚的情况再说……”正说话间,一个矮胖敦实、头发溜光发亮的中年男人径直向这边走来。他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挎着一个考究的记者采访包。汪小朋忙起身握住他的手,向廖云天介绍说:“《天涯晚报》的资深记者杜海,我的铁哥们!”于是,两人握了握手,互赠了名片,便移去早点部喝早茶。才一坐定,大堂里又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仁宽,你这家伙躲哪去了?”汪小朋忙迎了出来,到大堂里就拥着他的肩头作亲热状。廖云天抬头见汪小朋拥着的这个人穿着极随便的休闲服,脚上趿着一双拖鞋,头发向后梳着奔式,宽额发亮,便知他大小是个人物。
  “这位是岛上知名散文家黎华林先生,他可是个海南通,今天特意恭请他来陪廖总走一走,这可是上了档次的导游啊!”黎华林与杜记者是老熟人,不用客套,于是,与廖云天和沈立很随意地拉了拉手,算是认识了。众人用餐,汪小朋又给司机打电话说:“阿伟,我已经跟牛总说了,你把车子开到城关派出所找魏所长,说我今天换他的警车用一下,晚上叫他一起到‘花之都’吃晚饭。”汪小朋一边打电话一边留心廖云天的反应,见他慢悠悠地搅动着猪肝皮蛋粥,眼里少了几分狂傲,却仍然是一副不惊不躁的沉稳气派。
  不久,阿伟就把一辆警牌三菱吉普开到了停车场,黎华林道:“还是仁宽有能耐,警车都调得动。我们先去‘天涯海角’如何?”汪小朋说:“今天听你安排。”于是,都离了座,跟在黎华林的后面上了车。
  阳光如黄灿灿的碎金撒落下来,砸得人身上头上生痛。廖云天一脚踏上“天涯海角”风景区,就有一种被砸伤的感觉,戴上汪小朋为他准备的太阳帽,才感觉好了些。看到沙滩上那些游兴很浓的男女,袒胸露背,嬉笑打闹,廖云天很快就受到了感染。
  一行五人来到“天涯海角”巨石边,爬上横卧着的那块礁石,杜海调好焦距,从不同角度开始摄影。骄阳碧海,浪花飞溅,真是让人宠辱皆忘的地方。黎华林指着巨石上“天涯”二字介绍说:“这两个字是清朝雍正十一年,被贬到崖州做知州的程哲镂刻上去的。”他又指着不远处莲花苞状巨石上的“海角”二字说:“‘海角’二字虽也遒劲沉雄,却不是程知州的手笔,而是不可考知的后人刻上去……”
  一行人又来到“南天一柱”面前,那圆锥形巨石的正面刻有一片龙飞凤舞的文字。黎华林用海南腔调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地念道:“海角尚未尖,天涯更有天。波青湾面阔,沙白磊石圆。劳力用群众,雄心貌大千。南天一桩立,相与共盘旋……”这时,游客们围了过来,听黎华林讲解。实际上,大部分游客都认不完那一大片蝌蚪般的文字,见有人免费讲解,都乐得一听。“大文豪郭沫若先生曾三次来到这块巨石旁,终于忍不住纵情挥毫写下这段文字,这给‘天涯’‘海角’更加增添了几分人文气韵……”
  趁这当儿,汪小朋拍了拍杜记者的肩头,低声对他说:“辛苦你了,大记者,晚上叫小莲好好慰劳你!”杜海用照相机轻轻顶了他一下,笑骂着:“你这臭小子!”两人便会意而笑。
  看到三三两两的姑娘们穿着“比基尼”下海,廖云天早没兴趣听散文家那文绉绉的解说了,他掏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假装擦汗,眼光却追随姑娘们而去。汪小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凑近廖云天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想下海当弄潮儿?”“听你安排吧!”廖云天保持着一副老总的派头,似笑非笑着说。“那好,”汪小朋说,“这里太嘈杂,我们先去吃海鲜,下午到一个更精彩的地方去玩个痛快!”这时,汪小朋的手机响了:“喂,小侠,好的,你马上打的过来,到天涯海鲜馆。”
  汪小朋一行刚踏上“天涯海鲜馆”的台阶,就听椰林那边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喊他:“吴总——仁哥——”汪小朋抬头看时,五个羽衣翼裤的女子在椰树小道上歪歪扭扭地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白小侠,小莲和“花之都”歌舞厅的另三个小姐紧随其后。
  小姐们一来,场上气氛立即就活跃了。白小侠傍在汪小朋左侧;小莲一来就粘上了杜海;一个叫顺子的短发女孩坐在黎华林的左侧,“黎老师,黎老师”地叫得得直欢;一个高挑个儿的北方姑娘予芸和廖云天坐一起;那个叫春美的矮胖女孩就坐到了沈立的旁边。沈立没想到天气会那么热,竟穿了一件灰色西装出来,而且打着那根劣质领带。春美皱着眉头向她的姐妹们做了个蔑视的鬼脸。
  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桌子中间是一只特大的“鸳鸯火锅”。所谓“ 鸳鸯火锅”,即把一个铝制的圆火锅分成并不规则的两半,一边是炖着冬瓜海螺的清汤,另一边是放了生姜、桂皮、麻辣火锅调料的浓味。火锅的四周依次摆放着海蚌、石斑鱼、海参、基围虾、鱿鱼、鲍鱼等,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只精巧的酱醋蒜泥小碟子。海蚌在那里微微地一张一翕,石斑鱼和基围虾则此起彼伏地跳跃着,不知道是挣扎还是欢舞。
  火锅沸沸地活泼起来了,大家各取所好往里面投料。小姐们喜欢把海蚌放清汤里面,据说那是滋阴的好食物。白小侠把一个剥好的虾仁放到汪小朋的碟里,小莲一眼看到,佯装不满地说:“搞什么小动作?以为我们是瞎子呀。”说话间,已把一小块海蚌肉递到杜海嘴里,小姐们一起哄,场面就更热闹了。北方姑娘予芸更是“老公老公”地叫得直欢,把个廖云天陶醉得不可自持。黎华林在小姐面前显得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向顺子灌输一些“珠崖风景水南村”之类的诗句……
  吃完海鲜,廖云天心情特好,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着酒嗝。予芸傍在他左右,一会儿喊声“老公”,一会儿抛个媚眼,让他心里痒酥酥的。他心下暗想,汪小朋这小子还真他妈的有一套!他想起来三亚前的那天晚上老父亲对他的忠告:“你了解姓汪的那小子么?我听说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哟,是犯了事过去的。我昨天找人求过一卦,你命中克水,再说,我听人讲,当年毛主席就一直不肯到那里去,你猜为啥,‘天涯海角’——那是走投无路了……”
  到三亚后,廖云天一直为老父亲的善意恶语矛盾着。此时,他的心境却陡然开阔,觉得在这种开放的环境中,自己更能施展手脚。至于汪小朋,他不太放在眼里。
  
  (十)廖云天与黄局长很快就结下了棋缘。不久,廖云天如愿以偿地成了局长的小车司机。廖云天对水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之职觊觎已久。在跟着老局长天南海北的这些年,他已经对于水产业务十分熟悉,并且有意识地掌握了几个大的水产客户。
  
  廖云天在龙水县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廖云天出身贫寒,父亲廖信是龙水县水产局的门卫,几十年来收发报纸,为进出的车辆开门、关门,倒也增长了许多见识。大儿子廖云天高中毕业后,廖信倾其所有支持他去学开车。廖云天特聪明,只个把月时间就把各种方向盘玩得溜溜转。廖信在这一点上是有些小预谋的,局里的小车司机面临退役,他从局长黄山口里得知暂无后补人选。在廖云天学成之后,父子俩选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去了局长家一趟。父亲在腋窝里夹了两条“芙蓉王”烟,进门就往局长的书桌上一放,局长有些不悦,责怪道:“老廖,你这是怎么啦?快拿回去!”廖信有些不知所措,廖云天却笑嬉嬉地说:“局长,是这样,全局的人都说你的象棋没有对手,全县都有名,我是特意来向您讨教的。怕您不答应收我为徒,老父亲说拜师是不能空手去的。这烟,不算是行贿吧?”“是啊!是啊!”廖信忙附和着,心里想:这小子信口开河,老子什么时候叫你拜师学象棋了?见局长脸上渐渐舒展了,廖云天忙说:“爸,你先下去吧,我向局长讨教讨教!”父亲连说“好好好”,逃似地离去了。
  黄局长偏爱棋艺是全局出了名的,他平时极少言语,总是板着脸,但只要有人提起下棋,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分老少不拘场合,嘴里笑说:“你行啵?”手上就把楚河汉界摆好了。局里人乖巧,故意输给他。于是,他自己也以为全局没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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