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2期
情伤海南岛
作者:周光曙
廖云天与黄局长很快就结下了棋缘。不久,廖云天如愿以偿地成了局长的小车司机。儿子给局长当小车司机之后,廖信突然间在人们眼里变得尊贵起来,进进去去的人见了他不再是一副冷漠的面孔,时不时还有人假装很随意地丢一包烟给他,随口问道:“局长今天去了哪里?”或者说:“廖伯(以前被称为廖老倌),拜托你跟我约一下局长……”那语气好像这看门的老头就是局长他爹。
龙水县水产局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单位,这些年来在全国水产系统中越来越叫响,这里面有地理原因。龙水县处洞庭湖之滨,地貌状况被描述为“七水二山一分田”,水产资源十分丰富,而且是全国有名的牛蛙示范养殖基地。最近,龙水县又率先研究成功甲鱼的人工繁养技术,在全国引起轰动。廖云天跟着黄局长算是开了眼界。
黄局长要卸任了,这个时候廖云天已经跟了他三年,他对这个猴精一般的小子有些割舍不下了,于是,在一次与廖云天在棋桌上战了个平局后,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天儿,有什么想法没有?”廖云天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党叫干啥就干啥!”“妈的,你跟老子耍贫嘴,老子要你开一辈子车!”
其时廖云天已经二十二岁,出落得英俊洒脱。这一天,黄局长的幺女儿黄倩倩下班回来,见父亲在摆弄一本发黄的棋谱,就说:“老爸,来棋瘾了是吧?把你那狗腿子喊来过招呀!”父亲未置可否,黄倩倩就去打了一个传呼,立马就有电话回了过来。“快来陪老爸过鸦片瘾!”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黄局长偏着脑袋看了女儿足有五分钟,失声道:“噫!这小子有传呼机,老子还不晓得哦!”再一回味女儿给他打电话时的语气,黄山不禁有些吃惊。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单纯活泼而又任性,不见她平时跟廖云天有什么接触,怎么一下子竟那么熟络了?
廖云天一进门,黄山就看出了门道:两个年轻人的神色无法逃脱出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黄山第一次无心恋战,草草下了两局就推说累了,而且两局都是他明显处于劣势时反败为胜,他陡然一下疑惑起来,自己真的是棋艺高超吗?直到一年后黄山办理了退休手续,再与局里棋友们对奕,竟是输多赢少时,他才算彻底明白了过来:这些年来这帮王八羔子原来一直在糊弄老子,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从此羞于谈棋。而此时身为水产开发有限公司业务经理的廖云天,已经大大咧咧地拥着他的宝贝女儿出入各种场合了。虽然他对廖云天的能力十分欣赏,但他总觉得这小子太阴,恐怕女儿今后吃亏。他想阻止女儿却已经回天乏术,女儿开始与她妈妈商量婚事了,他觉得自己彻底输在了廖云天的手上。
廖云天对水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之职觊觎已久。在跟着老局长天南海北的这些年,他已经对于水产业务十分熟悉,并且有意识地掌握了几个大的水产客户。现任水产局长是原副局长兼水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李东,是黄山从城北水产站调过来的,对黄山感恩戴德。他主持全局工作后,一方面觉得应该避嫌,另一方面认为廖云天嫩了一点,征得老领导同意后,便一直让公司总经理的位子空着。廖云天只管业务,公司重要决策必须由李东拍板。一直到两年后,黄山牵着已满周岁的小外孙奇奇在水产局院子里散步时,李东才意识到该考虑一下廖云天的位子问题了。而廖云天此时早已进入角色,他瞒着李东已经开始大量印发“龙水县水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廖云天”的名片了。当李东郑重宣布廖云天为总经理时,他居然有些吃惊,为自己原来还不是总经理而颇为意外。
廖云天正式接任总经理后立即来了个大动作:他派出得力干将在上海设立分公司。分公司主要从事鳝鱼、河虾批发,从而规范了龙水县水产品的对外业务。而同时,上海分公司在那边组织收购各大码头几乎成灾的小银鱼,并在公司所属的冷冻厂增设小银鱼加工车间。一寸长左右的小银鱼通过技术加工,再巧设包装,由龙水县而辐射全市,迅速成为宾馆酒家、茶楼的一道美味小碟菜。光这一项,公司每年就获利五十多万元。当年,廖云天被评为全县“十佳杰出青年”、“优秀青年企业家”,受到县政府表彰。
廖云天真正成为人物,是在他辞去总经理职务,创办云天养殖公司之后。可是有谁知道,情况会风云变幻如此之快?真是商海险恶啊!廖云天想,这次能否逃过劫难,就看天涯一搏了。
(十一)汪小朋作了介绍之后,牛玲并不上前与廖云天握手,而是伸出一根粉指,极优雅地在空中划着:“廖总——果然一表人才哟,只是架子大得很喽,来了两天我还没见上面,昨天听我表妹说你‘帅呆了’,我今朝一天就没心思招呼生意了……”
按照汪小朋的计划,下午去游小洞天。出了天涯海角风景区,警车带着出租车往西南方向飞奔。
小洞天以碧海奇石幽林闻名,位于离三亚市西南方向约四十公里处的崖州湾。早在宋代,这里就被骚人墨客誉为“海山奇观”。
“哎——你们看,到了,到了小洞天!”予芸一手拍着廖云天的大腿,一手向车窗外指点。大家不约而同地顺她的手指望去,但见东西一座势如巨鳌的奇山,屹立于海滨,迤逦苍郁,浮云袅袅。
汪小朋坐在司机副座,他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予芸,一本正经地说:“我怎么只看见海和天,就不见‘小洞’?‘小洞’在哪里呀,予芸?”
车上人大笑。黎华林笑着责备说:“仁宽啦,你这嘴里怎么尽是说些邪的呢?”予芸却不羞不恼,笑着回击他说:“你当然看不到啦,回去把那‘牛’尾巴一揭开,你就看到了!”车上又是一阵大笑。
这里的游人不是很多,停车场上只有稀落的几辆出租车懒洋洋地停在那里。两辆车上的人都相继下车,沿着仙人掌、野菠萝树、九里香交织着的羊肠小道穿行。行不远,便见一块灰褐色的巨石斜卧在海岸的拐弯处,足有数丈,面山的一头凌空翘起,石体与沙滩的夹角间形成一个深达两丈许的喇叭形的凹洞,洞口呈半圆形,直径两米许。喇叭口上方平整光滑,石上镌刻着“小洞天”三个古朴苍劲的行书大字。
汪小朋偏着脑袋背剪双手,望着廖云天旁边的予芸拿腔捏调地念道:“小洞——?天啦!”予芸立即就想起刚才在车上的玩笑,一把拉过白小侠推到汪小朋身边,说:“你这臭嘴,对她说,别对我说!”白小侠一头雾水,感觉到肯定有些荤味,也不细想,只跟着大伙傻笑。
黎华林带着大家走右侧,又见一块斜楞楞微微上翘的巨石,形似一只硕大的青蛙趴在水中仰头望天,“这就是‘蛤蟆石’!”黎华林介绍说。一群人好奇地踩着它的脊背往上登,竟见到前面倏然凸现出一块形似乒乓球桌的平台,大家争相往上挤。登上平台就见石壁上赫然镂刻着“钓台”二字,其右刻有“郡守毛奎经始”,左刻有“淳祜丁未年秋”,旁边另有一碑刻——
南溟有奇甸,珠崖占岁先,临得钓台古,台北小洞天。宋人所经始,淳祜丁未年,七百五十载,我来登其巅。……
这是郭沫若一九六二年寻考至此留下的墨迹。
汪小朋转头看廖云天的表情,见他对这些奇山异水似乎兴趣不大,就用手机打了一个传呼。不一会儿就隐隐地看见司机阿伟提了一袋子花花绿绿的泳装过来。汪小朋就站在高处,左手叉腰,右手作伟人状,说:“同志们,现在开始自由选择伴侣,我们的下一个节目——脱衣下海!”小姐们一下子欢呼起来,按照吃饭时的搭配,很自然地组合到了一起。汪小朋睃了一眼廖云天,见她挽着予芸的胳膊已兴冲冲地走在了前面……
汪小朋与白小侠在海里嬉水打闹的时候,他衣袋里的手机在沙滩上锐响不止。阿伟便大声地喊他接电话。电话是派出所魏所长打来的,催他快点回去,警车要去执行一个重要任务。汪小朋有些扫兴,但也只好招呼大家草草收兵。
路上,牛玲给汪小朋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她亲自设宴招待廖总,催他们早点回来。另外,魏所长已经等在这里了,急用警车执行任务,并怪他太张扬,叫他以后不要为难魏所长。汪小朋不敢怠慢,催促阿伟把车开快一点。汪小朋接电话时白小侠挨他坐得很近,基本上能够听清电话的内容,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酸酸的。
廖云天把予芸拥在胸前,左手在她光滑的肩头摩挲,两眼微眯,似睡非睡间把汪小朋与白小侠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车到三亚,经过滨海大道时,白小侠赌气般叫了声“停车!”阿伟忙把车刹住。白小侠下了车,小莲便也从杜海怀里挣出来,说:“我不想去吃饭,我去陪小侠。你晚上早点回来!”杜海有些倦倦地,应了声:“行!”于是,小莲朝汪小朋扮了个鬼脸,就跟在了白小侠后面。
一到“花之都”门口,魏所长就剔着牙从里间踱了出来,漫不经心地围车看了一圈,到驾驶座前跟阿伟交换了车钥匙。魏所长是陵水人,牛玲所经营的“花之都”正是在他的管区内。这个警校毕业的汉子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经常写些散文及公安题材的文字在岛内的报刊上发表。汪小朋上岛不久曾与他合作过几次,他使尽手段,终于得到了这个“重量级人物”的认同。没有出警任务时,他们也偶尔换车玩玩,何况牛玲的这车也是开得出去的“凌志”,便于魏所长自己开了出入私交场合。
“现在不出警吧?”汪小朋跳下车问他。
“等待命令喽,你知道的,我们也身不由己哟!”
“那先吃了晚饭再说吧!”汪小朋说话时,廖云天、黎华林、杜海、沈立都从车上下来了。黎华林、杜海跟魏所长都很熟悉,汪小朋就把廖云天和沈立作了介绍。魏所长上前去紧紧握住廖云天的手,有些夸张地摇晃着说:“欢迎你,廖总,我早听仁宽介绍过你的情况啦,欢迎你来投资办企业,我跟你保驾护航,没说的。”廖云天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表示谢谢。
这当儿,牛玲闻声出来,她身后站着两位光彩照人的小姐,廖云天一眼看到那个十六岁模样自称“红棉”的小姑娘,不自在起来,心下暗道:真他妈见鬼,昨天晚上找的小姐,怎么今天竟在这里碰上了。
汪小朋作了介绍之后,牛玲并不上前与廖云天握手,而是伸出一根粉指,极优雅地在空中划着:“廖总——果然一表人才哟,只是架子大得很喽,来了两天我还没见上面,昨天听我表妹说你‘帅呆了’,我今朝一天就没心思招呼生意了……”
“你不住我这里,总得赏脸吃顿饭吧!”牛玲向各位做了个请的姿势,十分自然得体。廖云天在心下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予芸、顺子、春美原本在“花之都”坐台伴舞,见了牛玲便不声不响踅身进去了。予芸显然对这个沉稳成熟而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了好感,她在迈入那扇红漆大门时,忍不住向廖云天回眸一笑,这一下,廖云天的心都醉了。
晚饭因为有穿警服的魏所长在场,气氛便有些沉闷。好在牛玲不住地插科打诨,魏所长则热情劝酒。廖云天不胜酒力,一般喝到多半瓶啤酒就再也劝不下去。沈立却是好酒量,别人劝酒,他也不推辞,一仰脖子就把酒干了。
这时,魏所长的手机响了,他忙拿出来接听:“哦,好,好,我马上就来!”说完“啪”地一声收了线,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啦,廖总,诸位,我得赶回去执行任务了,你们接着喝!”说时人已到了门外。
牛玲见廖云天并不多言,还有点心不在焉,一瓶蓝带啤酒只喝去少半,就挨他坐到了魏军空下的位子上来,她拿了酒瓶,将自己的杯子与廖云天的并排了,柔声说:“廖总,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本来是不喝酒的,也要麻着胆子敬你一杯。”说话间,就把两个杯子倒满了。廖云天不好推辞,只好端起了酒杯,笑说:“我廖云天初来乍到,感谢牛总关照,这杯酒我敬你,祝你生意越做越大,年龄越长越小。”牛玲朱唇微启,凤眉上翘,娇声说:“哟——廖总呢,你这样会说话,难怪要走桃花运的喽。来,感情深,一口吞!”两人一口喝完,。汪小朋见桌上喝酒的气氛不浓,与老同学沈立干了一杯,便提议喝杯团圆酒,再去唱歌跳舞。
这时,便听到歌舞厅有靡靡之音飘逸而出,廖云天不经意地扭头往门口一瞥,却见一个高挑的白影一闪就上了楼,包厢门无声地合上了,他看清了是予芸,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十二)“这是我给你的除工资以外的一点酬劳,不多,但是以你的智慧,是完全可以把事业做大的。”牛玲将一张早已填好的二十万元的支票递到汪小朋手里。汪小朋随手搁在床头柜上,有些伤感:“这真是太突然了,玲,是一次性买断吗?”
晚上八点,“花之都”歌舞厅入口处两边走廊已经站满了花枝招展的伴舞小姐。汪小朋领着廖云天一行人上楼,予芸早在楼梯口等候,她娇态万般地挽住了廖云天的胳膊,“老公老公”地叫得令人骨头发酥。廖云天看到,顺子、春美还有红棉她们都站在那里。红棉看到予芸挽住了廖云天,便一脸醋意地把脸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