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被爱情遗忘的大山

作者:陈 平




  打发走了这群拜年娃,牛二也起床了。他见桌上的菜一点也未动,就对桃花说:“你们有嘴不会吃!我去叫武权来帮你收拾算啦,快给我热一下。”说罢,他出去了。
  牛二和武权走进屋时,桌上的菜早已热好了。武权一见满满的一桌子菜,惊讶地说:“啧啧,你这里才像过年啰!我家三十夜能吃上一顿猪脚棒棒就算不错了,我每次来你这都大饱口福!”武权说的是真话,枫树湾过年能办得这么丰盛的,也只有牛二这一家。
  “摆出来了就放开肚子吃。来,请坐!”牛二请武权坐了上席,自己坐在下席。几杯窖酒下肚后,两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你认为上次那事干得怎么样?”牛二举着酒杯,诡秘得意地问。
  “妙!”武权把杯一碰,昂头“咕噜”地又干了一杯,鼻子里喷出一股酒气说,“他根本不知是谁干的。”
  “咱们再给他一家伙!绝不能便宜了他!明的不来,来暗的!”牛二很得意。
  “对!明的不来,咱来暗的,叫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武权随声附和着。
  他俩又干了一杯后,牛二把嘴贴在武权的耳边嘁嘁雀雀地说了一阵,武权不断地点头称妙。
  志强吃过晚饭后,来到水电站,自从上次电动机被人偷走后,他就格外警惕起来。每天晚上他都在水电站睡,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了。他知道,偷鸡的野猫子是不会改性的,还会来。
  夜,静得出奇,连水轮机和发电机的嗡嗡声也似乎是从遥远处传来。为了捉贼,今夜除了发电机旁的电灯亮着外,所有的路灯他都不开。他躺在床上,预感今夜会出事,一直不敢睡去,手电筒也换了个三节新电池,并在床头放了一根五尺长的油树棒,静静地等待着贼的出现。
  下半夜了,志强从窗内往外看,深邃的夜空闪烁着几颗慵懒的星星,远处黑魆魆的山峦像无数只巨大的猛兽,张牙舞爪地随时准备扑过来。“咔嚓”,好像是从加工房里传来的响声。好家伙,果真来拜访了!他紧握着油树棒轻轻地摸了过去,门黑洞洞地开着,里面的响声越来越清楚。他躲在门外,作好了擒贼的准备。轻点!两个黑影轻轻地说着,把电动机抬了出来。志强打开手电筒,一声大喊:“谁?”雪亮的电筒光照得牛二和武权睁不开眼。他俩一惊,丢下电动机就想跑。“想跑?”志强厉声喝住他俩,啪地一声拉亮了路灯,说,“我知道你俩还会来的,只是让我等久了!”
  牛二和武权不说话,用眼睛盯着志强,目光里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仇视。
  “何必非要和我过不去?”志强见他俩仇视着他,就一字一句地说开了,“前次的电动机失踪,我就知道是你俩干的,但我一直忍让着,可你俩却把我的忍让当成无能。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我不恨你们,也不去报复你们,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何必去自我折磨和算计别人呢?只要有胆略有能力,谁都可以来承包这个水电站,谁都可以参与竞争!发红眼病,挖空心事地在背后玩弄手脚,这太不高明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我多次想找你俩谈谈,消除以前的隔阂,可你俩总是躲着我。前次桃花到我这打了一次米,回去后被你牛二用扁担狠狠地往死里揍了一顿,你说你还有一点人性吗?桃花很不错,我以前很爱她,她也很爱我。可在婚姻上,我斗不过你。但在搞企业的竞争中,我敢说你牛二斗不过我。哪怕你们再怎么为难我,我志强选定的路,一定要走下去。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要怨怨相报呢?”志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重重地敲击在他俩的心上,敲得他俩羞愧地低下了头。
  “前次那台电动机被你俩弄哪去了?”志强见他俩低头不语,又追问起来。
  “被我们扔进青牛潭。”牛二轻轻地说。
  “我再次忍让你们,请把电动机给我抬进去!如果你们还要来,我一定恭候!”志强的话很有份量。
  在正义的震慑下,他俩只好乖乖地把电动机抬进了加工房。当两个幽灵般的黑影消失在夜的深处时,志强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远处的山寨传来了第二遍鸡叫声。
  
  移花借种
  
  太阳老高了,牛二还没起床。
  “起床!娘喊你!”桃花走进房里,直摇牛二。“讨死啊!”睡眠不足的牛二被摇醒,满脸的怒色。昨夜他和武权干那事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志强抓住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志强虽然对他俩没什么,可他心里却窝着火没处发,就拿桃花出气。
  “娘叫我俩去看爹。”桃花说。
  “我不去!”
  “你不去!你是谁的崽?要是我能坐车,我还求你!”婆婆听牛二说不去,火气又来了,把凳子顿得哐哐地响。
  “就是不去!”牛二赌气说,翻了一个身,把脸朝向里面。
  “你这个冤家,怪不得老天要惩罚你!你不去?要得,你不要喊我做娘!我没有儿子!我儿子早死了!呜呜……”婆婆边骂边哭。
  讨厌的鸡们,却不管婆婆哭不哭,追在她的屁股后面要吃的。“真烦!”她一气,顺手抄起一根破竹棍,啪啪地拍得山响,边拍边骂,“死瘟的鸡,蛋没生一个,成天只知道吃家粮,就不会去外面找野食吃!吼———去找野食呀!死瘟的!”一声大吼,一阵猛拍,鸡们被她撵得咯哒咯哒地惊叫着,跳过土墙,飞过篱笆,四处逃窜。躺在床上的牛二听了,不觉眼睛一亮,是的,自己不行,桃花不可以去找野食?只要桃花有了,他牛二家就不会断香火。既然要借种,当然是良种,后代也聪明些。他把枫树湾所有的汉子都排了队,只有志强是最佳人选。在枫树湾,志强的智商最高,如果不是他爹出意外,他正在大学里深造。他虽然和巧玉结了婚,但桃花心里还有他。明天是自己的生日,我去把他请来,再让桃花去缠他,一定能大功告成。这样,我牛二不但有了儿子,还可以握住这个刀把任意整治他,治他个服服帖帖的。想到这,牛二不但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反而认为这是神机妙算,是上策。
  婆婆骂了一通,就上邻居家玩去了。牛二起床后,对桃花说:“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把志强请来。”桃花不明白他的意思,说:“为啥?”牛二说:“我以前对不起他,我想请他来我们家好好谈谈,向他道个歉,消去我们之间的隔阂。”桃花说:“他肯来?”牛二说:“我亲自上门去请他,他一定会来的。”桃花说:“是的,你们早该结束这场怨仇了。”牛二说:“明天就看你的手艺了!”桃花说:“炒菜算我的,味道包你们满意。”桃花似乎来了精神,笑得脸上像绽开的花朵,红艳艳的。牛二找到志强,志强满口答应。
  第二天,可忙坏了桃花,杀鸡、烧猪脚棒、洗海带、煎鱼、炸花生、蒸粉蒸、酥红口,马不停蹄地忙了一整天,尽管累得腰酸背疼,她却高兴,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舒畅过。下午,牛二带着志强进屋时,桃花早已把桌上大盘小盘地摆满了。他们围着桌子一坐,牛二就拿起酒壶,把自酿的糯米蜂糖酒往杯子里一倒,醇香的甜味儿直钻鼻子,喜得志强直叫好酒!牛二举起酒杯说:“过去我很对不起你,今天请你来,是特意向你道歉,不计较我这个粗人。”志强也举起杯说:“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啥?今天是老兄的生日,也是大婶的苦日,我们应先敬大婶一杯!”牛二娘说:“哎呀,你看,终究是吃过墨水的人,太懂道理了,要是牛二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好,你既然敬重我,我就喝,欢迎你常来玩。”牛二娘笑得合不拢嘴,双手捧过酒杯,一口就干了。牛二为志强斟满,举起杯说:“来,为我们的重归于好干杯!”大家把杯一碰,一饮而尽,气氛似乎很友好,很热烈。“来,多吃点菜!”牛二娘一个劲地劝菜,把好吃的尽往志强的碗里拣。志强连干了三杯后,觉得肚里有一团烈火在烧,烧得他晕晕乎乎的。喝酒,他根本不是牛二的对手。
  酒过三巡,志强也醉得不行了,便要告辞回家。牛二挽留他说:“就在这住。”他说:“不,我要去……守水电站!”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外走,步子很不稳。牛二说:“我叫桃花送你。”他说:“我能走!”就一脚跨出门槛,“叭”地跌倒在门槛下。桃花忙跑过去扶起他。桃花费尽口舌挽留他,他怎么也不肯留下。桃花只得搀着他,两人东一脚西一脚地往水电站走去。
  

[1] [2]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