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乱世格格

作者:扬 格




  就在努尔哈赤东征西讨的时候,海西女真叶赫部出了一位姿容绝世的格格,名叫东珠,人们爱称她东哥。她待字闺中二十余年,迟迟不嫁。因着这位格格,女真部落之间掀起了一场又一场血战。
  东哥是叶赫部落有名的美女,额娘生她的当夜,梦见大火熊熊,烈焰弥天,惊醒后产下一女,皮肤莹白如雪,双目漆黑如墨,极为甜美可爱。她的阿玛,叶赫部落的首领布斋,闻之大喜,认为是天赐之女,一定会给叶赫带来洪福,就以女真族的宝物“东珠”为她取名,意思是“美丽无价之宝”。东哥生到八岁上,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日渐憔悴,请医吃药,全不见效,家人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忽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迈僧人,言称可以治好东哥的病,但要东哥自此以后远离红尘,青灯古佛为伴,不问人世的恩恩怨怨。东哥的额娘哪里舍得,怒气冲冲地令人将僧人逐出。那僧人也不在意,随口念出一句偈语:“美人一笑烽烟起,格格多情四国亡。”说罢长叹一声,扬长而去。但说也奇怪,那僧人走后,东哥的病竟日渐好转,不治而愈了。
  万历十九年的春天,东哥满九岁了。她刚刚过了九岁生日,戴着额娘送的金锁在院中与侍女游戏,忽然看见额娘满面泪痕地跑进院中,一把抱住东哥,泣不成声。
  “额娘,额娘,您为什么哭?”东哥急忙问道。
  “东哥啊,额娘的宝贝,狠心的阿玛要把你嫁给哈达的贝勒歹商了。”
  “歹商?”东哥虽然年幼,对哈达却并不陌生。当时女真人分为很多部落,按照地理位置的不同,在大的范围上分为建洲女真、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海西女真又称扈伦四部,除了叶赫之外,还有乌拉、哈达和辉发。世世代代的恩怨使叶赫和哈达结为了仇家。
  “哈达,那是叶赫的世仇啊!”东哥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泪珠儿便顺着光滑的面颊滑落下来。东哥曾经亲眼看到过被哈达部打伤致残的叶赫人,也听到过失去亲人的叶赫乡亲呼天喊地的哭号声,叶赫与哈达的仇恨是流着鲜血的伤口,还没结痂呢。
  “阿玛呀!”东哥揪着额娘送的金锁跌坐在院中,心中像刀割一样。
  “都是女人的见识。”布斋还没有进门,洪钟一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他大踏步走进了院子,先是心疼地拉起女儿,又一把抱住伤心不已的妻子,“听我把话讲完。”
  东哥疑惑地看着父亲,“聪明的猎人不会相信贪心的狼,我绝不会真的把女儿嫁给歹商的。”布斋轻轻抚摸着东哥的脸,为她擦去泪水。原来布斋答应哈达歹商的求婚,只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叶赫要以东哥为诱饵,乘哈达疏于防范时给以毁灭性的打击。
  东哥和额娘都松了一口气,她们含着泪花笑了。
  三天后,东哥听到族人告诉她,歹商在迎亲途中被叶赫伏兵乱箭射死。但是额娘听到后,反而愁容满面,她在私下里埋怨丈夫,不应该以亲生女儿作诱饵,出了这么一件事后,还有谁愿意娶东哥呢?布斋却不以为然,他对东哥的美貌有绝对的自信,他告诉妻子,“明珠不会因为有人争抢而贬了价值,我们的女儿反而会因此身价百倍的。”
  果然,此后东哥的追求者更多了。人们把东哥当成全女真的金凤凰。
  东哥长到十一岁了,她出落得越发标致,身材窈窕,容光焕发。东哥喜欢独自骑马在原野上奔驰,她胯下的栗色小马是阿玛送她的礼物,小马毛色光亮,英姿勃勃,东哥为它取名“朗秀”,取天资高朗,明秀素雅之意。
  这年三月的一天,风中还有一丝袭人的寒意,东哥穿了一条淡绿色的长裙,外套藕荷色马甲,骑着朗秀在原野中玩耍。春光明媚,东哥骑着朗秀顺河而下,时而摘几枝山花,时而轻声哼一曲山歌,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日落西山,朗秀急得直打响鼻,东哥笑着拍拍朗秀的头:“别急,这就回家了。”当她兴致勃勃地拨马往回走时,却发现路线不对。原来东哥只顾贪恋美景,离开叶赫领地已经很远了。
  正在焦急的时候,忽听身后有马蹄的声音,东哥怕是歹人,急忙下了马,走入草丛藏起身子;朗秀无处藏身,却也不肯离开,任东哥怎么摆手,还是站在那里不走。这时马蹄声渐近,骑马人已经来到面前,只见他身穿白色箭袖,外罩灰色马甲,还披了一件白色斗篷,面色红润,英气逼人,是一个俊美少年。他来到近前,翻身下马面露笑容,对着东哥藏身的地方朗声笑道:“恕我冒昧,莫非叶赫的东哥到了不成?”
  东哥心中大疑,眼前的少年从未见过,却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缩了缩身子,并不答话。
  那少年见没有动静,就上前牵了朗秀,微笑着说:“马在,主人一定不会走远,我就在此等候一会儿好了。”
  东哥伏在草丛中,心中焦急万分,春寒袭人,娇贵的身体哪里禁得住?不一会就觉得鼻息发沉,头重脚轻。
  “格格还是出来吧。我是乌拉的贝勒布占泰,与你哥哥布扬古是盟过誓的好友。”
  “你真的认识哥哥?”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会认出格格的坐骑,叫朗秀,对吧?”
  东哥大喜过望,从草中探出身子。
  布占泰看着绝世美女破草而出,头上还沾有色泽艳丽的不知名野花,在丛中含笑而立。布占泰看得痴了,忘了说话,只是呆呆地看个不停。
  “我不小心迷路了。”东哥见他不讲话,只是盯着她呆呆地看,不由面上飞起了红云。
  “原来如此,我说叶赫的金凤凰怎么会飞到乌拉呢?”布占泰回过神来,他见东哥在风中蜷缩着身子,知道是天冷怕寒,就脱下斗篷,递过去,说道,“格格莫嫌。”
  东哥此时已经在瑟瑟发抖,哪里顾得许多,也不推让,当下就穿在了身上。
  “叶赫与乌拉百里之遥,格格不如到我家中坐坐,明日我请令兄来接你。”
  “那怎么行,额娘会急坏的。”
  “可是天黑路远,万一有个闪失,你额娘不是更着急吗?”
  “烦你指给我回家的路,我可以自己回去。”
  “哪有让你独自回去的道理?我愿送格格回到叶赫。”布占泰见东哥如此执著,就自告奋勇送东哥回家。
  “好,我们走吧。”东哥也不推辞,骑上朗秀,向前就走。
  “别急,去叶赫应该走这个方向。”布占泰拉过朗秀的缰绳,与东哥并辔而行。
  布占泰一路上与东哥谈个不停,不时妙语连珠,嘘寒问暖,极尽殷勤,逗得东哥心花怒放。东哥以往也见过其他贝勒,但那些人大多是莽汉武夫,只知道效死出力,不懂得体贴温柔,相比之下布占泰倒是个性情中人,一腔侠骨柔肠。
  女真部落中,东哥艳名远播,大凡血性男儿,有谁不想得到这只美丽的金凤凰呢?布占泰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下定决心要把东哥抢到手。二人各怀心事,只恨路途太近,转眼间叶赫就在眼前了。
  “格格自己多保重,我就不远送了。”布占泰在马上拱拱手。
  东哥心中百感交集:“贝勒也要保重呀!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表达对贝勒的谢意,这金锁是额娘送的礼物,仅表寸心。”她摘下脖子上的金锁,递给布占泰,乌黑的眼中盛满了泪花。
  布占泰接过金锁,纳进怀中,一抖缰绳,在夜幕中向乌拉的方向飞驰而去。
  东哥回到家中后,因思念布占泰而神情恍惚,忧郁难眠,却又不肯告诉额娘,逐渐变得茶饭不思,面容憔悴。
  一日,额娘微笑着走进房来,告诉东哥阿玛已经为她定下了一门亲事。“额娘,是真的吗?”东哥抓住了额娘的手,急切地望着额娘的眼睛。
  “是真的。”
  “唉———”东哥丢下额娘的手,低头不语。
  “东哥,女人都是这样的,额娘也是这样过来的呀。总有一天你得离开额娘,嫁到夫家去的。”额娘以为东哥是舍不得离开自己,语重心长地开导她。
  “我不要离开额娘。”东哥抱住额娘,轻声地哭起来了。
  “又哭什么?”布斋大步走进女儿的房间,关切地询问。他见女儿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就宽慰她:“东哥呀,这可是一门好亲事。我看那贝勒玉树临风,满腹经纶,有勇冠三军之能,又有经天纬地之志,配得上我的东珠。”布斋开怀大笑,满心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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