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月满秀月宫

作者:翁健华




  黄河肆虐,水淹八百里。宰相张世郁进言天子,恳求发放库银赈灾获准,且令他全权负责。朝廷大开国库,拨银百万发往灾区。由于天下盗贼猖獗,张世郁调派刑部总捕头铁三郎随镖局同往。
  
  浴血乱石谷
  
  镖旗在秋风中猎猎飘扬。
  开道的趟子手后,两骑并驾齐驱。左侧骑匹枣红马的是个年约五旬的魁梧壮汉,硬如刀子的寒风掀动着他下巴那束花白的山羊胡子,红黑的大脸膛冷峻得如一块花岗岩,一双鹰目盯着前方;此人便是江湖中无人不晓威震中原的京城耀扬镖局的总瓢把子何方,绰号“黑面神”。右侧的一匹白马上,是位白衣便服少年,冠玉般俊秀的脸却不失轩昂之气,他便是铁三郎。
  何方马鞭遥指前方,脸上呈现出一抹悲愤之色,恨恨道:“铁捕,前面便是乱石谷了。”
  乱石谷是连云群山中的一道峡谷,也是通过连云群山的唯一通道。一年前的秋天,耀扬镖局就在乱石谷失了一趟镖,而且副镖头及镖局随行的百余人,全部被杀,无一生还。但劫镖杀人者是谁,至今仍是一个谜。
  镖队缓慢而不失警戒地接近谷口。落山的太阳被乱石谷南面耸立的插云峰挡了半个脸,另半个脸恰恰斜照了峡谷,深沉的乱石谷便蒸腾出一片迷蒙混沌的光晕来。铁三郎抬头望向连云群山,北侧的托月峰傲视群山,与南侧的插云峰相峙而出。
  铁三郎与何方都没有犹豫,领镖队往谷口开进。谷中怪石嶙峋,人高的野草已被秋霜染得枯黄。空谷来风,怪石便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呜鸣。
  “耀———武———扬———威———”趟子手响亮的叫镖声在谷中冲撞回响,二十辆镖车的轮子不时陷入石缝中,真是步履维艰。
  黑夜终于来临,此刻比黑夜更黑更凝重的,是何方的脸。
  谷道忽然开阔,镖队已到了谷腹,即一年前耀扬镖局被劫之处。何方忽然勒停马,一声令下:“点火把,抄家伙。”刹那间,数百支火把便燃烧起来,映得谷里一片通红。
  沉闷的谷里突然杀机弥漫,点燃火把等于自己暴露目标。何方是老江湖,他当然知道;但他也知道,火把在给人带来光明之时,也能镇定人慌乱的心。但这些都不是何方真正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引出想劫镖的强盗,好为他镖局那一百多位在此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重振耀扬镖局的威名。而且这次何方是有备而来的,随行除了六扇门第一高手铁三郎外,他还带了七柄剑和十三把刀。何方深信,只要有这七剑十三刀,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何况这乱石谷。
  其实,这七剑是一个人,此人是神剑庄的少庄主柳叶飞,人称柳七剑,他的剑法一招七式,通常杀人都会在对手身体留下七道剑伤。而这十三把刀也是一个人,他姓郑名十三,是快刀门成名弟子,他能在别人砍出一刀的时间内,砍出十三刀之多。你说,有了这七剑十三刀,何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现在只怕那伙强盗不来劫镖。
  其实,何方的担心纯属多余,乱石谷已是十面埋伏,隐藏于怪石乱草丛的人马已是虎视眈眈,待一支响箭射起,四面八方的人影便会涌现。何方早已把他的虎头大砍刀握在手中,他哈哈狂笑,晃动的火把照着他笑得几近疯狂的大黑脸。他突然振臂一呼:“杀———”但何方刚吼叫一声,人已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他已经被人杀了。何方那把重达三十斤的虎头大刀,也跟随它的主人落下,刀锋击在石头上,迸出一道火星,照出何方那迷茫的眼神。
  何方虽然不算绝顶高手,但要取他的性命,也不是轻易可以办到的。他被人一刀杀死,是因为他遭到自己人的暗算。他用重金聘来对敌的郑十三,从背后给了他一刀;这次郑十三没有砍何方十三刀,他一刀已几乎将毫无防范的何方剖成两半。
  呼叫声响彻云霄,谷里兵荒马乱,铁三郎居然没有发现何方已死。涌过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的身形最急,凌空的身子如老鹰般扑到,一道剑光划破夜空,似闪电一般射向铁三郎。铁三郎心里惊骇,来人这一剑之威,已不容抵御。铁三郎刚想拔剑应战,但一股冰寒透骨的剑气突袭背心,铁三郎便从马背上倒了下来。铁三郎在前攻击后偷袭的情况下,唯有将身子往左侧一闪,避开背后偷袭的剑招。
  偷袭者正是何方聘用的高手柳七剑,他趁铁三郎凝神对敌之际,突施杀招;但他没料到铁三郎的身子突然倒下,这一剑竟然没能取到铁三郎的性命,只将他的背心划了一道口子。而欲与铁三郎正面交锋的那位蒙面剑客,由于铁三郎突然移位,他的剑便与柳七剑的剑形成了自相残杀之势;两人都是剑道中的高手,只见两人的剑尖一碰,便各自借力返身跃开。
  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白马的腹部闪出,一道剑光如怒箭般射向柳七剑的咽喉。持剑者正是藏身于马腹的铁三郎,他趁柳七剑后退之时,也以牙还牙突施杀招。柳七剑大惊失色,手中的剑亦挥出,身子却向后急退。若是单打独斗,铁三郎这一剑抢了先机,定可取了柳七剑的性命。只可惜那位蒙面剑客已飞身赶上,铁三郎唯有舍弃杀敌之机,越过柳七剑,往北侧的托月峰上夺路而逃。那蒙面剑客的轻功同样不差,他尾追不舍,要将铁三郎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月缺秀月宫
  
  秀月宫筑于托月峰之巅,每逢月圆之夜,秀月宫主必于登月台上,焚上檀香,备好一壶美酒和两只白玉杯,然后才捧出玉玲珑古琴。待圆月初上,秀月便在琴前坐好静息。今晚,她看了一眼血红的初升之月,眉宇间没来由地现出一缕愁绪来,她轻轻一声喟叹,开始抚琴———
  轻绰慢注,时揉时批,乐声清丽杂揉相错,如泉溪涓流,如黄鹂鸣柳,如明月沉璧,如云霞徐度……
  一道人影如飞鸟般飘然而至,峰顶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至秀月琴上。来人是个锦衣少年,容貌英俊,双目炯炯,一股霸气天然而备。只是,他的脸上却失去了往日欢欣之色。他静静立于秀月面前。
  秀月指下的绰、注多起来,随着她的紧勾揉连批带拂,琴音变得苍苍凉凉凄凄切切。一曲终了,秀月收拨凝指,余音久久方歇。
  “想来,想来你已经知晓了?”锦服少年一声叹息,在石桌边坐下,端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红酒玉杯,在苍月下有点失色。“月儿,我们干一杯吧!”
  秀月移步上前,端起了白玉杯:“八王爷的大王子与兵马大元帅的千金共结百年之好,这举国大喜之事,有谁不知?这杯酒,应该是我们的别离酒吧?”
  这锦服少年竟然是权倾朝野的八皇叔的大王子朱思特!朱思特急急捉住秀月的手:“但我爱的人是你。”
  秀月苦笑一声:“但你娶的人只能是她!”
  朱思特无力地松开她的手,两人一时无话。圆月渐高,把两人的影子映得重重叠叠。秀月看着他眼角的一点晶亮,心头一痛:“你难道不可以为了我,而选择放弃?”
  朱思特抬起头望着渐冷的月光,目中的柔情渐消,恢复了往昔的冷峻。他摇摇头:“下一个月圆之时,我不能再来看你了。因为那天是我成亲之日。”
  秀月的泪珠滴入手中的白玉杯中,女儿红虽然是美酒,但融进了泪水,便对成了苦酒。秀月把苦酒一饮而尽:“那好,你保重!”
  朱思特也把酒饮尽,他站起来,深深地看了秀月一眼:“你也保重。”说罢,他转身往峰下走去。
  月至中天。铁三郎为了摆脱蒙面剑客的追杀,慌不择路往托月峰上攀跃,当他上到登月台时,才明白自己走上了一条绝路。
  铁三郎忽然止步,只见在被月色笼罩的汉白玉台上,一位佳丽正端坐在一张古琴之前,她身上的白衣裳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尽脱俗气,美丽得似从月宫上下来的仙女。
  面对铁三郎这不速之客,佳丽视若无睹,她伸出修长的玉手,左手抚住琴弦,右手轻轻扣在光滑的琴肩上,含胸侧颈双目浅合,一前一后的赤玉足轻轻踮起,竟如弯月。铁三郎仿佛坠入一片虚空,一时陷入宁静美妙之中。佳丽凝望良久,她右手拇指在第一根弦上一拨,一声沉闷的琴音悠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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