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金牌大师傅

作者:臧勇强




  玉叶在旁边看热闹,见金刚紧追猛赶,才得了第三名,心里不免着急。她知道爹平时很要面子,脾气很倔,万一别人中选,自己这终身大事岂不完了!
  稍事休息,郑会长站在台上,手拿计时怀表,高喝一声:“第二项:滚大缸!”
  顿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众人望去,只见窑场上,三个头扎红布,系着黑腰带的小伙,赤裸着壮实的身板,各自站在一口大缸前。那缸大得吓人,缸沿齐胸,可以十人围着吃饭,起码可装十五担水,足有三百多斤重。
  随着天空中一声爆竹炸响,三人同时伸出一双粗壮的大手,抓住缸沿,嗨地一声吼,往胸前一扳,大缸被仄了过来,剩下缸底一角着地。左手把舵,右手使劲,这几百斤重的东西沿着一条直线,竟然轻巧地向前滚动起来。
  别小看这滚缸的活,里面窍门大着呢,光有蛮力是不行的,主要靠巧劲。即使扳得动,不一定能滚得走,弄得不好,手脚一软,倒下来不压断腿骨,也会深深地刮掉一层皮肉。从山坡上的窑场,到河埠旁的缸场,足有两里地,要将这口大缸在10分钟内滚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金刚从小在窑场长大,由小缸滚到大缸,自然早已练出一身好功夫。只见他不慌不忙,脚和缸始终保持一条线,用力均匀,大气不喘,借着惯性越滚越轻,越滚越快,滚到来劲时,用一只手顺着缸沿拨动,大缸便稳稳地向前飞转。
  两个对手也不含糊。一时间,道上尘土飞扬,响声隆隆。眨眼功夫,三人一起冲到了红线,打了个平手。
  接下来要把这口大缸装上船去,这就更难了。
  河埠和木船之间,架着两块跳板,每块一尺多宽,十几米长,要想把这口大缸装上船,一个人搬是搬不动的,只能滚上去。连人带缸,不下五百来斤重,一上去跳板便会弯成一张弓,弹性十足。
  三人正在思考如何把大缸弄上船去,就听人群一阵骚动,武田和翻译官领着几个日本兵,突然闯进赛场。
  翻译官笑道:“方老板,这么热闹的场面,也不请武田太君和我来观看?”
  方宏业忙将武田和翻译官安排坐下,悄悄问金石开:“还比不比?”
  金石开道:“怎么不比!不就是几个日本人吗?也让他们看看咱们中国人的威风!”说罢,冲金刚吼道:“别给你老子丢脸!”
  金刚朝父亲使劲点点头,紧了紧腰带。
  第一个对手滚缸上船,跳板吃到重量弹了几下,船身一晃,连人带缸噗嗵一声滚入河中。
  第二个对手上了跳板,死死抓住缸沿,摇摇晃晃,半拖半滚,弄得大汗淋漓,总算把大缸装上了船,围观的人看得心惊肉跳。
  武田看着摇摇头,几个日本兵发出一阵嘘声。
  轮到金刚上场,他回头看了玉叶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玉叶紧张得不停用手绢擦汗,暗中为他使劲。金刚接受了前两人的教训,将缸对准跳板,摒住呼吸,顺着河埠与木船之间的斜度,快速滚上跳板,未等跳板反弹起来,一口气连人带缸冲上船头,眼看就要跌入河中,只见他两脚生根死劲一撑,嗨地一声吼,将缸猛地往回一扳,那缸便稳稳地停住。顿时河水荡漾,船身摇晃了半天才稳住。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金刚和玉叶同时吁出一口长气,两人会意地一笑。
  武田瞪大眼珠,击掌惊叫:“哦,精彩!”
  最后一关是:垒酒甏。
  按规定,两人各垒一堆,第一层长12只宽12只,第二层长宽各11只,依次减少一只,徒手将600多只酒甏垒作12层,金字塔一般足有6米多高,谁先垒完谁就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是平时堆放窑货必须干的活,需要很强的体力和技巧。体力不够,垒到高处,脚底打滑,人就爬不上去。垒得不好,会一下子全坍塌下来。
  剩下的那个对手比金刚高出一头,铁塔一般,浑身的肌肉结实饱绽。他斜了金刚一眼,阴冷地一笑,眼里流露出必胜的神情。
  武田指着金刚叫道:“这个矮的肯定不行!”
  玉叶听见众人都在替金刚担忧,不由焦急万分,她心里明白,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生死关头,灵机一动,舀了两碗凉茶,先走到对手面前,给了他一个媚眼,甜甜地叫声:“大哥,喝碗水吧!”
  对手受宠若惊,道声“谢谢二小姐”,接过茶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得意地扫了众人一眼。
  玉叶端着另一碗茶水递给金刚,见他神色忧虑,瞪了他一眼,压低嗓音说:“你要是输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金刚脑子里蓦地闪过澡棚里的事,心头一震。他了解玉叶的脾气,说到做到,万一输了,她真的会去寻死,那自己还有脸活着吗?今天赢不了,拼也要拼死在这里!
  锣鼓声又敲响了。两个对手紧紧腰带,随着一声爆竹响起,开始最后一轮角逐。
  两人拎起散放在一边的空酒甏,来回奔跑着,将甏放在用石灰划出的方块里,渐渐地,两堆酒甏一层层地高了起来。
  到了最后一层,金刚觉得两腿发软,浑身直冒虚汗,嗓子里像有团火,拎起最后两只酒甏,手脚沉得像灌满了铅,偷眼看对手,见他劲头十足,心想完了,今天必输无疑。
  玉叶瞪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大声喊叫,却又不敢。她正在吃着盐水炒黄豆,紧张得不停地往嘴里塞黄豆,一不留神,牙齿咬破舌头,疼得直吸凉气。眼看着金刚被那对手拉下一大截,忽然急中生智,走近去,趁人不注意,将手中吃剩的十几粒黄豆,悄悄撒在对手来回奔跑的路线上,意味深长地朝对手嫣然一笑。
  对手正拎着最后两只酒甏,看到方家二小姐诱人的笑容,边跑边仰头朝甏塔望了一眼,眼看胜利在望,不由得轻飘起来,也回头还玉叶一笑。说时迟那时快,对手一分神,一脚踩到几粒黄豆,鞋底一滑,仰天重重地摔了个大字,手一松,两只酒甏滚出十几步远。
  金刚见状,顿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咬紧牙关,拎着最后两只甏从后面赶了上去,挣扎着往塔顶上爬。他像壁虎似的爬到半空,忽觉喉咙一热,眼前一阵金星飞舞,身子晃了晃差点摔下来,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他定了定神,艰难地爬到最高处,放好最后一只酒甏,再也忍不住了,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幸好底下的人谁也看不见。他悄悄地抹了抹嘴角的血丝,转过身来,激动地朝黑压压的人群挥了挥手。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顿时,鞭炮齐鸣,锣鼓敲得震天响。
  武田和翻译官也忍不住站起来,使劲鼓掌。
  金石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点着纸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对手坐在地上,揉着后脑勺,傻傻地无可奈何地,仰脸望着金刚神气地从高处下来。
  谁也没注意到,方家二小姐此时正躲在静处,捂住小腹,格格格地笑得透不出气来。
  
  真英雄正气冲云霄
  
  金刚终于如愿以偿,名正言顺地成为方家窑场的大师傅,同时也成了方家女婿。
  金枝、玉叶同日出嫁,一样的嫁衣,一样的花轿,为了避免搞错,方宏业特地叫人在花轿上各系了一块红绸和绿绸。
  眼看就要上花轿了,玉叶急得不得了,自己已是金刚的人,若是被人抬到郑家去,那还了得!只好红着脸把自己和金刚的事,跟父母说了。方宏业夫妇一听,先是目瞪口呆,接着气得真想扇她耳光,事到如今,生米成了熟饭,也只好临时改变初衷。
  按乡俗,大户人家娶嫁,迎亲队伍得绕城一圈,以示排场。
  吹鼓手在前面开路,金刚头戴黑礼帽,胸佩大红花,骑着一匹大白马,身后跟着花轿,最后便是长长的抬嫁妆队伍,一路上喜气洋洋。金刚一出家门,耳旁就飘来“大师傅,大师傅”的招呼声,不时有年轻女人在背后小声议论,他就是比艺招亲独占花魁的大师傅呀,怎么你连他都不认识!听了这话,金刚心里甜滋滋的,腰板也挺得更直了。
  路过日军关卡,从炮楼里跑出几个鬼子,嘻嘻哈哈拦住花轿,一个鬼子撩起帘子,淫笑着去抓新娘。金刚见状,怒从心起,飞身下马,一把拽住鬼子的手腕,暗中使劲,鬼子兵的脸顿时变了色,身子矮了下去,疼得哇呀呀怪叫起来。旁边一个鬼子兵,端起刺刀朝金刚身后捅去,金石开大吼一声:“住手!”跳上前一把托住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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