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佛宝谜踪

作者:周铁钧




  一九四八年初夏,东北的大片区域仍被国民党军队盘踞。在长白山深谷峭壁上,有一座庄严肃穆的庙宇,称“始佛寺”。史料记载为一千多年前的渤海国人所建,虽历经十多个世纪的风侵日蚀,依然是宫阁飞檐,气势恢宏。尤其是独尊殿内十多米高的泥塑大佛,慈眉善目,伟岸壮观。寺院周围是奇峰险壑、密林深谷,道路崎岖,距最近的县城也有百里之遥。为何在深山僻谷修建寺院,连在寺中做了四十多年住持的宏觉大师也不十分明了,他只知建筑寺庙的人是当时东北渤海国的工匠,寺院的规模和风格完全仿照唐朝国都的天缘寺建造。
  时值兵荒马乱的年月,加之寺庙偏远,极少有人来寺院拜谒,只有在二十多里外的松林沟屯,驻扎着国民党一个团的部队。团长梁群力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经常带领下属前来焚香,听宏觉住持讲经说法。一来二去两人混得很熟,有时谈晚了梁团长就留住寺内。
  这天午后,梁团长带着马副官又来到寺院,还带来几箩筐刚刚下架的黄瓜、豆角。宏觉住持也摆下一桌素宴作为答谢。在边吃边谈中,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不一会儿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无法回营地的梁团长和副官只好又留宿寺院。
  午夜时分,风雨依然未停,但是宏觉却被风雨中夹杂着的“咚、咚”声惊醒,他侧耳细听,响声越发清晰。他忙点亮油灯,唤醒身边的小和尚惠聪:“徒儿,赶紧到外面听听,是什么声音。”惠聪睡眼朦胧地走出门外,只听得风摆枝摇,雨打殿脊,并无异常响动,就返身关门:“师傅,我没听见别的声音啊。”“哦,没有就好,莫不是我听错了?”宏觉边自语边又躺下。头刚刚挨着枕头,“咚、咚”声又响起,而且好像越来越大,他又起身下地,刚走出门,对面屋的梁团长也出来了,问道:“大师,外面好像有动静。”没待宏觉回答,他叫道:“马副官,带上枪,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是!”随着一声答应,马副官拿着军用手电筒,提枪冲进风雨中。
  梁团长和宏觉在屋内等了一阵儿,风雨小了许多,“咚咚”声也消失了。突然,独尊殿方向传来两声枪响,过一会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浑身湿透的马副官闯回屋来,只见他面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有人盗……盗佛心,已被……被我击……击毙了!”团长和宏觉大惊,急忙跟随马副官直奔大殿,惠聪小和尚也下地尾随其后。此时风雨已住,天色微明,他们推开虚掩的殿门,晨曦中的景象令人揪心:一支四爪挠钩深深抓在大佛肩上,垂下的绳索还在微微晃动,佛胸被凿开一个脸盆大的黑洞,从中掏出的经卷被抛了一地,莲花宝座上,横卧着一具盗贼的尸体,胸口的两个枪眼还渗着鲜血。
  此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梁团长和马副官掏出手枪躲在门后向外张望,见翻身下马的是勤务兵,他气喘吁吁地将一份命令交给团长,梁群力看过后,急忙对宏觉说道:“大师,军部今早要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你清理一下现场,如果丢了东西报告我。”马副官请示道:“团长,我是不是留在这里帮大师收拾一下?”梁群力说:“不必,我们马上回营地!”
  足足用了一天工夫,宏觉带领寺僧们掩埋了尸体,用凿下的泥土将佛胸重新抹平。黄昏时分,他才回到寝房,见从佛心内盗出的经卷整整齐齐地摆在禅桌上,便坐下来,不顾疲劳地一卷卷认真翻阅起来。虽历经千年,经卷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纸质绵柔、字迹清晰,实乃不折不扣的佛家真经。宏觉正在心底赞叹,忽然发现一张对折的纸夹在卷中,打开细看,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缘通舍利,金二十、珠五百铸嵌裹心。
  宏觉起身踱步,暗想:是什么意思?再看纸张是这册经卷的最后一页,显然,写字的人当时十分匆忙,写完撕下就夹在了书页中。沉思中的宏觉,将目光盯在墙角的一堆麻布上,这些当时包裹经书用的麻布也是盗贼从佛心中掏出来的,因年久霉烂,稍用力一动便成碎块儿。他走到近前轻轻拨弄,发现有的霉布碎片上粘有斑斑的绿锈,将这些碎片挑出比对,他眼前渐渐出现轮廓,这麻布原来包裹的应该是个一尺左右见方的铜匣!再看看纸上字迹,宏觉眼前一亮:被盗走的铜匣内,装有用二十斤黄金和五百颗珠宝铸造、镶嵌的佛心,心内还藏有高僧的真身舍利!
  想到此,宏觉激动得浑身颤栗,但一转念,僧人们修复大佛时,查看过被凿的洞口,里面已空空如也,现场也没有铜匣的踪影,如果说另有贼人挟走,但从凿佛心的现场的景况、痕迹看,又确系一人所为。宏觉冥思苦想,理不出头绪,这时他想到了梁群力,于是,拿来纸、笔写下一封密信,让惠聪叫来自己的心腹大徒弟智清,命他连夜骑马下山,将信送交梁团长。两个时辰后,智清赶了回来,说梁团长开会还没回来,他将信托付马副官转交。
  一连过了七八天,仍不见梁团长的踪影,宏觉暗暗着急,又命智清下山打探,智清垂头丧气地回来说,在他送信那天早上,梁团长的队伍就开拔了,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不久,东北全境解放,人民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隐在深山古刹的始佛寺僧侣们,依然伴着峰崖壑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击罄诵经,苦度着他们远离尘世的生涯。佛心被盗的事情也随岁月流逝,渐渐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有晴日、有风雨的时光来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昔日的松林沟屯,已借助本地的青山秀水和始佛寺得天独厚的旅游环境,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乡镇,平展的黑色盘山路面也一直修到了始佛寺山门前,前来朝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独尊殿里的大佛也被重新鎏金绘彩,神风飘逸,只有前胸被挖处还能略见疤痕,似乎在默默诉说着曾有过的隐痛。
  姜宽,是文物保管部门的退休干部,别看他年届花甲,但体魄健壮,貌相年轻,乍一看去似乎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肯于钻研、热情执拗的性格,造就了他对文物高超的鉴赏能力,在本地区颇有名望。退休后回到老家松林沟,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几乎都用在了文物收藏和研究上。
  七月的一个早晨,姜宽家突然来了位操外地口音的不速之客,他年龄在五十岁上下,西装革履、颇有风度。他自我介绍说叫马志杰,是南方某企业的经理,来到这里多方打听,知道姜老兄是文物专家,便一路寻访至此。原来,马志杰的父亲就是当年跟随梁团长的马副官,素有收藏文物的爱好,在此驻防时,买了几件古董,因部队突然要参加战斗来不及带走,就埋在了本地,当时还画了一张藏宝秘图。不料,他在战斗中头部中弹,伤好后失去了记忆。他的老伴儿只听他说在驻防的松林沟藏过古董,还画了图,但却说不清藏在哪里,图在什么地方。直到他去年过世,在清理遗物时,才在铺床底下的旧军毯中发现缝着这么一张图,马志杰说着,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黄褐色的硬纸。
  一番话引得老姜心头发痒,按图寻宝,对痴迷于研究、收藏的人是多大的诱惑!姜宽接过图,他看得出来,确是一张早年的草纸,图上模模糊糊的笔迹标明哪是山,哪是河,山间有一块巨石,巨石下画了个圆圈,那该是藏宝地点。此时的老姜已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就去挖出来,看看都是些什么宝贝,便说道:“这地方大概能找到,咱们现在就去吧。”
  “行,我去打车。”不一会儿,马志杰叫来一辆出租的三轮车。老姜找来锹镐,与马志杰坐车来到镇北头的一座大山下。他俩踩着石头,趟着荆棘在山上攀爬了好一阵,才在半山腰发现一块巨石。它孤零零地竖在那里,有一人多高,周围生满野蒿和杂草,抡锹舞镐将周围铲净,按图对照,果真从巨石左侧二尺多深的地下,挖出个用烂雨布包裹着的炮弹箱,两人把箱子装进编织袋回到了老姜家中。
  没费什么力气,朽腐的木箱被打开,老姜几乎惊呆了:发霉的黄毛毯包裹着四件绿锈斑驳的铜器。马志杰激动地问:“姜大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老姜兴奋地说:“你看,这叫龟蛇灯,这叫龙洗、令牌、三足鼎,应该是唐代或辽代的古器,现在连泥带锈的,看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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