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期

魂飘白鹭湖

作者:张道文




  
  新房的轮廓终于显露出来了,但依旧是缺砖缺料。这帮手艺人已被拖得筋疲力尽,急了眼的工匠们围着两个工匠头,什么粗话都开始有人说。瓦匠头陈师傅和木匠头沈师傅,见天就在一起商量,可商量来商量去,除了去催东家尽快备料,哪里还有别的法子?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艺再好,没东西这活怎么干?活不干完,就过不了年啊!
  陈瓦匠让沈木匠稳稳人心,他就天天去催姚二狗。把姚二狗催得烦了,他也只得去问李天青。
  这天一大早,姚二狗来到东坡的门前,李天青刚起床,哈欠还没打够。
  “干爹,我找你有事。”
  李天青看了姚二狗一眼,说:“我日你妈的,你看不到老子连屎都没来得及屙。”
  姚二狗也急了,说:“干爹,工匠们闹起来了!”
  李天青说:“天塌了?天塌了也等老子屙了屎再说。”
  说着,丢下姚二狗,自顾自地往屋后的茅厕走了。
  姚二狗讨了个没趣,站在院子里也懒得想什么砖啦、瓦呀,就想要是菊儿出来,跟她说会话儿就好了。管它什么话,就是她骂他,他也爱听。要不就去挑水,挑水也好啊。他就四下里找水桶和扁担。哦,那不是。他喜滋滋地跑到水缸边,把钩子上的绳子往扁担上缠。心想,今天可不是她吩咐去挑的,是我主动去挑的,等我把两水缸都挑满了,她才出来才好……就在他想入非非,不知自己是谁时,后面“轰”的一声巨响,把他吓得扁担砸在了水桶上,这时,又传来李天青的怪叫。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两声:
  “干爹。干爹!”
  他一边喊,一边往茅厕那边跑。快到茅厕边还没看到李天青,这下真把他吓坏了。
  “干爹!干爹!”
  他的喊声便带了哭腔,那颗心在腔子里打得胸骨一阵阵地疼。
  “我在这里。”
  李天青从茅坑里传出来的声音,这时,对于姚二狗简直比仙乐还要动听。他赶到茅坑边一看,天啦,李天青正趴在茅坑的边上,连脑袋上都是屎,见了姚二狗,脸上屎克螂般的颜色才变了变。“还不快把老子抓起来!”他一激动,手一松,人不由往下一陷,吓得赶紧用手去扒茅坑上的踏板,一下抓了满满两手屎,他的脸便重又成了屎克螂的颜色。姚二狗忙抓住他的胳膊,赶过来的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茅坑里拉上来。他浑身的屎尿不住地往下流,恶臭熏得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掩上了鼻子。
  “妈的个臭×,还不快跟老子去抓人!”
  姚二狗被李天青这一骂,醒过神来,立即带了人往湖边追去,手里的枪一阵乱放。
  把李天青打在茅厕里的一枪是萧玉堂放的,他的火铳再一次装上火药后,姚二狗就追过来了。他一见,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巨大的火光往姚二狗的面前卷过来,吓得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趴到地上,一枪接一枪地往萧玉堂开枪的方向还击,见对方半天没了动静,才从地上爬起来。萧玉堂在芦苇里一跃而过的影子,恰在这时晃过他们的眼,几杆枪便同时射了过去,就见萧玉堂往前一仆,栽在芦苇上。
  “哦,打中了!打中了!”几个家伙欢蹦乱跳起来。
  
  这一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枪声一响,菊儿的心就止不住地慌,她收了几件脏衣服便往湖边赶。她哪有心思洗衣服,看到湖边的一艘船,想也没想就跳了上去,一上去,就看到了往芦苇上仆下去的萧玉堂。她的心一揪,忙把船划过去。萧玉堂从芦苇上爬起来,没走两步又摔倒了,他的右臂和胸前已是一片血红,他用手一抓,指缝里便往外涌出几道血箭。菊儿跳上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半搀半背,竟把萧玉堂搬到了船上。姚二狗赶到时,她离岸差不多已有了六七十米远。
  “菊儿,你回来!你疯了,她是萧玉堂啊!”姚二狗在岸上蹦着对湖里喊。
  “二狗,我晓得你对我好,可……麻烦你对我表哥说一声,我不回来了!”菊儿还是没有明白自己为何要如此,她想这一定是命在牵着她往前走。她悠悠地应了姚二狗一句,泪就从她的眼里滚了出来。
  “快,快上船追!”
  几个人四下里一看,只有萧玉堂坐的那条小划子,在不远处荡着。几个人奔过去,争着往划子上跳。没想到船太小,几个人一上去,水便平了船舷,稍稍一动,水就不住地往船舱里漫,没几下船便沉了。
  几个人不得不跳进湖里,自顾自地游回了岸上。
  姚二狗回到东坡家里,李天青正泡在大脚盆里洗,一屋子臭味。李天青一见姚二狗,便停了洗,问:“是哪个打的老子黑枪?”
  “除了萧玉堂,还有哪个!”姚二狗说。
  “人呢?”
  “跑了。”
  李天青赤身裸体地跳起来,想给姚二狗一个耳光,手一挥,背上的枪伤把他疼得裂嘴呲牙了好一阵后,才重新骂起来:
  “饭桶!老子废了你,养你有他妈的狗鸡巴用!”
  姚二狗吓得赶忙跪到地上:“干爹,你听我说,其实,其实我们把萧玉堂已经打伤了,是菊儿,菊儿把他救走的,要不然,我们早把他活捉了!”
  “什么?”
  “真的,菊儿她把我们的船驾走了,我们用萧玉堂的小划子追她的时候,划子沉了。”
  李天青没等姚二狗说完,一脚一蹬,面前的一张桌子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面的东西往外一飞,乒乒乓乓摔了个粉碎,吓得二元在幺妹的怀里哭了起来。李天青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幺妹赶紧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小声地哄道:“别哭、别哭,乖!”
  李天青气咻咻地骂道:“妈那个×,老子下次见到她撕了她,吃里扒外的东西!”
  姚二狗说:“干爹,您息怒,还是身子要紧。”
  李天青说:“你马上带人跟我全湖搜,一定要抓到这对狗男女。”
  “是。”姚二狗边答应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李天青这时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幺妹怀里的二元,说:“把萧玉堂的这个杂种带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幺妹一惊,将身子一侧,把二元紧紧地护住。
  “天青,他还是个孩子,大人们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你给他,还要我动手。”
  李天青冷到冰点的声音,像锥子一样扎到幺妹心里,幺妹搂着二元跪到他的面前,眼泪簌簌而下。
  “起来,我跟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的女人,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下跪!”
  “天青,你说过你要对他好的!”
  “好了好了,都是你!你让二狗把他带到传宗那里过几天,让我心里清静两天再说吧。”
  姚二狗便强行地从幺妹的怀里把二元拉走了……
  
  二元的身子往上一弹,然后重重地仆倒在地,一股血箭从他的头上喷溅而出。
  
  姚二狗带着人满湖里拉网般地搜了一遍,连萧玉堂的毛也没搜出一根。李天青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他妈越来越没用了!”
  姚二狗委屈地说:“干爹,湖太大了,汊子又多,弟兄们撒出去就跟几颗芝麻撒在一亩田里一样,连个影都看不到。”
  李天青把茶碗往桌上一拍,“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姚二狗说:“干爹,您还是好好调养调养吧。”
  “调养个屁,你以为老子是纸糊篾扎的。走!”
  李天青亲自带着人搜了两天,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第三天,搜到了传宗家门口。李天青在船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会儿,对姚二狗说:“你带人继续搜,要仔细点,一定要抓到这对狗男女。我在传宗这儿休息一会。”
  姚二狗走后,李天青上了岸,喊了声“传宗”,就见传宗小心翼翼地从屋里迎了出来。
  “爹,我也要去。”他的后面跟着跑出一个小孩。那孩子抬眼见是李天青,吓得连忙躲到传宗的背后。
  李天青看了他一眼,脸便阴了起来,他往外走了几步,对传宗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传宗拍了拍二元的小脑袋,让他回屋。二元听话地边走边退地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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