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从广禄家身上榨不出油水来,也不能劳而无功,白费气力。高全说,弟兄们抓了你,拉的屎不能再坐回去,得有个台阶下,那你得找个铺保,我也好说话。
  广禄家说,马助理当时是住在我们庄石廷举家,是石廷举和石晋三找的我,他俩能当铺保。
  石廷举身上有油水。
  高全一句话,石廷举就乖乖地被传来了,审讯室里,特意摆了老虎凳,高全说,石老爷,你还认得我吧?对咧,我是当过八路军的区小队长,如今换门口咧,照样吃饭。听说你犯了窝藏共党之罪,是去守法还是出钱?两条道由你挑。
  石廷举说,我出钱。
  高全说,那你出两千万(当时通货膨胀,买一头牛得背一麻袋钱)。
  石廷举说,那我就宁可守法。
  高全说,一千五百万。
  石廷举说,一千五我也守法。
  高全说,那你出多少?
  石廷举说,二百万。
  高全说,不中。这是打对花子呢。
  石廷举说,庄稼人日子紧巴,多了拿不出来。
  高全指着老虎凳说,有话你冲它说。
  石廷举害怕了,说那就五百万,还得到集上把牛卖了。
  高全说,你把车也卖了,出八百万。
  石廷举琢磨了好大一阵子,才说中。
  高全又想起了一件事,柳树庄还没保长呢,便说,你除了出八百万,还得当保长。不是两面保长,是一面保长,为中央军办事。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保长这种不入品的官儿不是抢手货。石廷举说,我不会操持事儿,保长可当不了。
  高全问,你们庄谁能当?
  石廷举嘬了嘬牙花子,说让石二林当吧,他有官瘾。
  高全说,那小子我认得,蹲啥上头拉啥屎,不是个好蘑菇。八路军靠穷人,中央军靠富人,得找有钱的当保长。
  石廷举说,那就让我叔伯兄弟石廷秀当。
  高全说中,他要不干的话,先交二百万块钱来。
  这年头好怪,不是花钱卖官,而是花钱辞官。石廷秀舍不得二百万块钱,只好当了保长。
  石廷举耍了滑头,他没有卖牛,也没有卖车,照样交了八百万块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毕竟有家底,动了动积蓄。财去人安了,省却了麻烦,广禄家也被放了出来。
  
  蝴蝶儿的爱情
  
  石财主石廷举家那个小名儿叫蝴蝶儿的闺女,一眨眼就长了大姑娘。胸脯鼓起来了,脚步迈得轻了,眼睛会说话了,并且有了大名儿———石亦馨。有教养,有文化,两年前当了本村完全小学校的教员。
  石亦馨早年受过马助理的培养教育,追求进步,向往光明。完全小学校的周校长是地下共产党,石亦馨知道后也想加入这个组织。周校长就代表组织对她进行考验,没想到这时她却遇到了一个既麻烦又尴尬的难题,困扰得她精神萎靡,觉睡不香,饭也懒得吃了。
  原来,石廷举早就将蝴蝶儿许配给了王庄的老王家。王家也是财主,有地有车有扛活的,门当户对。可是,蝴蝶儿教了书,又看了书,况且还看了外国书,其中有郭沫若翻译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和司汤达的《红与黑》,年轻人看了这种书,心里就骚动了。
  按说,想追求进步的革命青年有什么思想该向组织汇报,只是这事有特殊性,想保留意见,不好向组织交代,交代了就要挨批评。
  她要爱情。
  她也有了爱情。
  她的意中人便是周校长。
  周校长叫周蓬,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目清秀,文质彬彬,像马助理那样懂得革命道理。明里是校长,暗里又担任着当地地下党组织的支部书记,以校长的公开身份做掩护,开展活动。
  周蓬将自己的个人问题向组织如实汇报了,组织上说恋爱可以,但是石亦馨不合适,因为她出身地主家庭,是下一步革命的对象。周蓬却说,家庭与个人是两码事,石亦馨思想进步,即使思想不进步,也是可以改造的,模样却不能改造,我看中了她的模样。组织上说你要慎重考虑。周蓬说我考虑过了,我们志同道合,是真正的革命伴侣。组织上说工作第一,先谈工作,这事要向上一级组织请示。
  请示归请示,蝴蝶儿先怀了孕。
  周蓬最终听了组织的,与蝴蝶儿断绝了关系。蝴蝶儿不知道自己怀了孕,周蓬也想不到蝴蝶儿怀了孕,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组织和爱情之间,我只能选择组织,牺牲爱情。
  蝴蝶儿好不委屈!
  这时,国民党“拉大网”了。
  倴城建立了“自首登记所”,凡是共产党的干部,只要坦白自首,可以既往不咎。石廷举并不知道蝴蝶儿与周蓬两人之间的事,却知道周校长同八路军是一伙。中央军一来,他就走了。学校正好放了寒假,石廷举就逼着蝴蝶儿赶紧出阁成亲,了却一份心事。因为老王家来催了,对方的小伙子最近当了“伙会”(国民党建立的民众自卫团)小队长,很耀武扬威。
  广禄家来石廷举家来换面,因为“裕德堂”开着面铺,有磨有风箩,一斤麦子九两面,白赚麸子。她刚进院子,就听见厢房屋里传出异常的叫声,她推开门,不禁大惊,映入眼帘的是蝴蝶儿腾空挂在房梁上,也许是对上吊不得法,绳子卡在了下巴上,死不死,活不活,不由自主地两手扑腾,双腿乱蹬。
  广禄家上前将她抱了下来,说你这是何苦呢,非得走这条道儿不可?
  蝴蝶儿知道广禄家叫杨三姐,为女人争过气,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到了关键时刻,一定能拿出主意来。蝴蝶儿哭了,也顾不得害羞了,抽泣着诉说了缘由。
  广禄家劝解道,值不得,值不得,天无绝人之路,人哪,活着就有沟沟坎坎,迈几步也就过咧去,千万别想不开。
  蝴蝶儿说,四表奶奶,我宁愿死也不到那老王家去。
  广禄家说,死啥?不到老王家就不到老王家,你真要是看上了那周校长,你就别想吃怕烫,想找他就去找他。
  蝴蝶儿说他转移了,到解放区去了。
  广禄家知道解放区就是八路军的地盘,便说,解放区不就是在铁道北么?就百十来里地,一天的道儿。有名有姓的,好找。
  蝴蝶儿说,我还怕他不认我。
  广禄家说,这你就错咧,他如果不认你,那他就是陈世美,你还想着他干啥?该向他的上级检举。
  蝴蝶儿说,我还是没把握。
  广禄家说,不要把握,要个说法。别看八路军身上虱子多,可是最讲公道,你要跟八路军合伙,错不了,依我看,八路军受老百姓作相(方言,意为尊重),比中央军强一万倍,早晚要撑江山,坐天下。
  蝴蝶儿听了广禄家的话,觉得有道理,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装,第二天一早就跑到了解放区,找到了民主政府。此时环境严峻,斗争残酷,恋爱的事也算不成事了,况且怀孕并没有人知道,具体到家庭出身,事实证明是经得住了考验,敌占区离得近,她却跑到解放区来了,这种实际行动说明了一切。因此,组织决定,马上吸收她入了党。区委还特意为他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后来,蝴蝶儿就随周蓬南下了。
  
  第七章
  谷雨成亲
  
  徐广禄的儿子谷雨大了,男大当婚,该成亲也就成亲了。
  成亲就是配对儿。猪叫“赶圈”,狗叫“恋帮”,鸡叫“踩蛋”,意思都一样。有人说,人和动物有本质区别,不仅仅是生理本能,还要讲思想感情。似乎是马助理这样说过。又有人说,扯他妈的蛋!感情当啥讲,有的人对狗也有感情,有的狗对人也有感情,就能配对儿么?
  啥事都不要瞎琢磨,不要认真,也不要研究。琢磨了,认真了,研究了,就会莫名其妙。
  “好日”这天,是冬子月二十六,是让瞎子看的黄道吉日。天有不测风云,夜里静悄悄地下了一宿鹅毛大雪,清晨起来,漫天皆白,连门都被封住了。
  莫说下雪,天上如果下尖刀子,也要脑袋上顶口锅,“好日”绝对不能更改。迎亲的篷子车半夜冒着漫天大雪就走了,篷子车是从石廷举家借的,借也不能白借,有代价,说定是半斗红高粱。石廷举还算有面子,以往别人家借,是一斗红高粱,斗不满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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