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小李说,乡亲们请安静了,今天的第一课先讲“贫穷”这两个字,这两个字的意思差不多,但是各有各的道理。小李说着,就在黑板上写了一个“贫”字,她说,乡亲们先看这个“ ”字,由“分”字和“ ”字组成,贫了就得分宝贝,分了宝贝才能有吃有穿。乡亲们说是不是?
  人们说是。
  小李又在黑板上写了个“ ”字,说这个字就是穷字,这个“ ”字,上面是一个穴字头,表示房屋,下面是一个身字,一个弓字,表示的意思是睡觉连身子都直不开……
  有人说,那就成弯钩虾咧。
  人们哄笑起来,有人说成了弯钩虾不是伸不开腿,是冻的。有人说钻你媳妇被窝里去呀!石二林说有媳妇的好说,那没媳妇的咋办?二寡妇说,那你就往墙上蹭蹭。
  人们笑得更开心了。
  来上夜校的有男人,也有姑娘媳妇,其中包括小雪、六月。她们听了钻媳妇被窝的话,脸上觉得发烧,小雪说咱们走吧。六月说走了就不进步咧,先坐会儿。
  小李说安静安静,革命是很严肃的事业,不是开玩笑。往墙上蹭什么?
  石二林说,我二嫂子是说蹭痒痒。
  小李说,痒痒是因为有虱子,有虱子是因为不讲卫生。
  石二林说,不讲卫生我还痒痒呢,要是讲了卫生我更受不了了。
  小李问,这是怎么回事?
  石二林说,咋回事你不知道,只有我们光棍明白。
  有人竟鼓起掌来,喊了一声:好!
  小李不好发作,只有向吴队长如实汇报了。吴昊说,石二林这个人我了解了,苦大仇深本质好,曾经参加过冀东大暴动,做过抗日宣传,还同恶霸地主进行过面对面的斗争,尤其在国民党反攻的关键时刻站到了革命一边,了不起呀!板上钉钉是我们的依靠对象。他身上确实有不少毛病,谁没毛病呀?没毛病就不是人咧。他的毛病是咋来的?是被剥削的呀,是被压迫的呀,毛病再大,他也是重点。我们得培养他。所以说呢,我的意见是让他当个夜校校长。
  小李眨眨眼睛,说吴队长你说错了吧?让这种人担任夜校校长,就滋生流氓习气了。
  吴队长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呀,看来你们这些嚼过书本的人太片面,小资,刚来这么几天,群众就对你已经有反映了。比方说,你早上起来,还拿个小刷子捅咕嘴,脱离群众嘛。他说了两句大众话就流氓咧?让他当校长绝对可靠,错不了。
  小李没有解释,她没有资格解释。
  石二林于是就担任了夜校校长。一夜间,他嘴也勤了腿也勤了,尤其维持夜校的秩序极端负责任。有人不听话,他就用政治上的话,你们不听共产党的想听蒋匪帮的呀?再不觉悟,想想石昌耀。着急了就用粗话,瞪起眼睛说,谁再在下面开小会我操谁妈。
  人们就真的老实了,既不想闹个像石昌耀那样被活埋的下场,也不想因为说话挨骂。
  吴队长去县里开了个会,回来时说县里为了配合运动,安排了,让排节目。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油印的,封皮上还刻画了一个女人,头发长长的,仰着脑袋,双手一高一低地举着,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吴队长说,这是剧本,叫《白毛女》。小李说我知道,在滦师我们演过呢。我演的角色是黄母。吴队长说那忒好咧,这事还得你负责,你就当师傅,挑模样俊的扮好人,让歪瓜裂枣那长相的扮坏蛋。操练好了就演出去。
  小李就召集了石二林、邢永贵、多余儿、石昌光、徐庆海家和六月。石二林是负责人,吴兴福是有名的秧歌脚,石昌光常赶集买五香面,嗓音好,邢永贵这小伙子粗眉大眼,模样俊,多余儿是罗锅儿,看上去脊梁上像扣了顶凉帽,但他有特长,会拉胡琴。徐庆海家就是二寡妇,装神弄鬼唱过大仙,是石二林提的名,说她的嗓音好。六月则是因为不随她妈而随她姥姥,像“大屁股”那样开朗大方,敢说敢笑。
  小李首先介绍了剧情,说喜儿是穷人家的姑娘,过年的时候他的爸爸杨白劳只能给她买二尺红头绳,地主黄世仁和狗腿子穆仁智来逼债,抢走了喜儿,又把喜儿奸污了,喜儿还怀了孕。结果跑到深山里,没有盐吃,头发就变白了,解放了,共产党才将她搭救出来,最后她和革命青年大春结为夫妻。这出戏表现的主题是旧社会让人变成鬼,新社会让鬼变成人。
  石二林听到这里,举手说,报告!我有不同意见。
  小李问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石二林说,那闺女咋叫白毛女呀?我的看法叫这是糟尽穷人。啥是毛儿?长在牲口身上才叫毛儿,长在人脑袋上的不叫毛儿,叫头发,人身上要说是毛儿,长在哪儿呢———这里有女同志,我注意影响,不说咧。
  他不说人们也明白,小李已经发育成熟,也能领会。
  六月说,谁不知道谁有啥?说就说呗。
  石二林说,别说咧,别说咧,那话说了确实是有些不入耳。
  小李也认为石二林提的意见有道理,她又认为上级的“文件”句句是真理,绝不会错。思忖了半晌,终于找出了根据,便说,本来旧社会就拿穷人不当人看,当牛做马,这里的毛是借用,意义更深远。看问题要看主流和本质,我们不要纠缠枝节问题,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我们没有讨论的任务,还是抓紧自认一下角色吧。
  人们刹那间沉默了,不知是思考还是在等待。自个儿适宜演啥,把握不准。
  石二林开了个头,说,咋都不说话?你们不认,我起带头作用,挑个坏角儿,就装那姓穆的狗腿子。
  吴兴福说,二林表弟既然先带了头,我也不能落后,我长得富态,没当过财主,在台上就装装财主吧,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不能干。
  小李说,艺术高于生活,当然只能是象征性地表现一下。具体到这个问题,下一步再研究解决。
  二寡妇说,该我发言了吧,我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姑娘,从小到大还没扎过红头绳呢,那喜儿要是没人演,我就演。
  石二林一笑说,我操,二嫂子你脱下鞋底子来照照,一脸摺子,早过口咧,我们组织上是有打算的,小范围里议论了,让你装黄世仁的妈。喜儿让六月装。徐昌光装那喜儿爹,叫啥白劳动。小李说,我纠正一下,是杨白劳。
  石二林说中,石昌光跟六月是爷俩,他们正对辈儿。
  剩下还有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比如说下雪咋表现呀,喜儿的头发咋能染白了呀,如何表现奸污喜儿以及怀了孕呀,经过议论,都有了解决的办法。下雪就让人在上面往下撒纸片儿,白头发用马尾巴来代替,石廷举家有匹马正好就是白的,当任务让他剪些交来就是。奸污问题不是问题,就是石二林上前一搂,接着就灭了灯,老百姓都知道是咋回事。说到怀孕,这事更好办,肚子上塞些棉花套子或是扣一顶凉帽都中,肚子立马就鼓了,谁也都明白。
  石昌光最后说了一句:其实,广禄家的小雪要是演喜儿比我们家六月强。
  二寡妇也说小雪身段儿是苗条。
  小李说,你们说的是不是徐广禄家的闺女?有人推荐过她,经了解,她家还雇着长工呢,不可靠。
  
  第八章
  石廷举的十大罪状
  
  人们都要靠组织来团结、来凝聚、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没有组织就群龙无首,只能是一盘散沙。有了组织,就好比下面有了腿,就可以鞍前马后,俯首照应。柳树庄早就有了组织,先是有族长会长,后是有甲长保长,个个称职,人人服从;解放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员变更,组织除了夜校,又相继建立了贫民团,还有民兵队、妇联会和儿童团。
  经过内部讨论酝酿,外部调查研究,决定吴兴福当了贫民团的主任,邢永贵当了民兵队长,石桂英当了妇联会主任,钟小辫儿当了儿童团长。石二林夜校校长兼贫农团委员。石桂英就是六月儿,这是前几天小李为她起的名字。虽然她的爸爸被高全活埋了,但小李并不知道,吴昊也只是听说她爸爸早死了,没有做深入的调查研究,看她很泼辣,有积极性,就明确了她做妇女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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