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康雍奇侠甘凤池

作者:枭 明




  甘凤池见常疾仇伤势严重,便向崔上禄要了间静室,为常疾仇运气疗伤,如是七天,常疾仇淤血散尽,身体恢复如初。甘凤池却疲惫得倒头睡了两天。
  
  恶僧人恃铁帽街头强乞
   甘凤池倚神指江宁惩凶
  
  甘凤池南下江浙,江南的豪强大官都争相结交宴请。一住数月无事。那败在甘凤池指下的马玉麟气愤不过,时刻想着找个人来挫了甘凤池的名,以解心头之恨。他想来想去,找到泰山的孙迪侯府上。孙迪侯武艺绝伦,在山东、河南一地屡行侠事,声名甚好。马玉麟说明来意,孙迪侯笑道:“马兄,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他比试。什么‘甘无敌’,我要教他成‘甘不敌’!你也不用去找别人,等我去击败甘凤池回来请你喝酒。”
  孙迪侯听说甘凤池到了江宁,便也来到江宁。正在酒肆饮酒,却见一个头顶铁帽的僧人笑嘻嘻地进了酒肆,那铁帽高逾四尺,想来只怕有百来斤重。那僧人取了铁帽,望柜台上一扔,砸得柜台立刻陷进两寸,台上物事洒落一地。酒肆主人见来者不善,忙赔笑道:“佛爷,您有何贵干啊?”那僧人笑道:“我从西域来度化你们中原人,僧家行事全靠布施,施主给钱吧!”店主皱眉道:“人家布施都是好言好语,你倒凶恶。我这里没钱给你,快走吧!”僧人怒道:“你这算盘精,须知敬佛功德无量。哼,我不与你罗嗦,这顶铁帽,你若能推到地上,我便一文钱也不要你的。”
  店主看那铁帽四尺高,底下人头粗细,至上则越来越广阔,纯铁铸造,好歹也有几百斤。他忙叫来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三人推了半天,那铁帽却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店主没办法,只好给了僧人十文钱,僧人嫌少,店主见他凶狠,只好加到一百文,恶僧笑着掂量着手中的铜板,这才拿走铁帽。僧人出了酒肆,又到别处索钱。孙迪侯暗忖道:这恶僧能顶着百来斤的铁帽四处游走,非有绝顶内功不可。以自己的修为与他单打独斗,只怕也非易事。如今甘凤池既在江宁,这恶僧必前往有意挑衅,不如坐山观虎斗。
  这一日,孙迪侯尾随甘凤池走进一家酒楼。他寻了个人多的角落坐下,张口便道:“人言甘凤池悍勇绝伦,天下无敌。要我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甘凤池瞧瞧他,装做没听见。孙迪侯心中暗笑,又道:“既然畏刀避剑,却又自称大侠,和街头骗人吃喝的无赖也没有什么不同。”甘凤池知此人有意滋事,并不与他争辩,问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何故背后论人长短?”孙迪侯拱了拱手,道:“我是泰山孙迪侯。这里有铁帽恶僧在街头强乞,弄得市井人等是敢怒不敢言。我想甘凤池既在江宁,却不为百姓出头,想必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甘凤池笑道:“你莫装,我便是甘凤池。泰山孙迪侯?我倒是听说过尊驾的大名,待我去寻那恶僧来。”
  二人出了酒楼,沿路打听,果见那恶僧又在一家小店强索布施。甘凤池看也不看那恶僧,径直走向那铁帽,伸出两指一弹,铁帽轰然坠地。僧人并不吃惊,笑道:“可是甘凤池甘大侠?正要与你比试!”甘凤池骂道:“不在寺中修行,却到坊间里欺压良善,我也正要除你!”
  二人话不投机,斗在一处。那恶僧好生了得,拳脚起处气势惊人,看得孙迪侯暗自心惊。甘凤池毫不在意,他是内家拳鼻祖王来咸的徒孙,黄宗羲之子黄百家的徒弟,尽得练气入骨的奥妙,施展开来,进退轻捷异常。百来个回合下来,竟不分胜负。恶僧心道:若用铁帽砸他,他必然挥拳抵挡,届时必有空档可寻。猛然来个狮子摆头,那铁帽凌空飞出,只冲甘凤池面门而来。甘凤池叫声:“来得好!”左掌一立,托住铁帽,右手变拳为指,戳向恶僧。那恶僧没有想到甘凤池还能腾出一手,躲闪不及,立时仆地不起。众人围上前来,只见胸前赫然四个深洞,命已休矣。
  众人不禁赞道:“国士无双,究竟是甘凤池!”孙迪侯觉得沮丧,叹气道:“我不如也!”却听一女子轻蔑之声传来:“一个趋炎附势、不明道义的俗人罢了。”甘凤池面色一凛,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背剑肃立。
  
  遇前辈四娘出语不逊
  怜遗孤凤池小院收徒
  
   甘凤池见那女子离去,心中怅然若失。他青年时便已扬名京城,被康熙视为国士,如今雍正帝坐殿,也颇受礼遇。按说,这样的日子应该过得十分惬意,甘凤池却时常郁郁寡欢,别人探他,他也不说。今日闻得青衣女子之言,似被戳到痛处,更加黯然神伤。
  他呆立良久,听得耳边吵闹,却见一人立在身前。那人道:“甘大侠,可否到舍下一叙?”他见这人眉高入云,自非等闲之辈,拱手让道:“好说。”
  那人引了甘凤池走入一处大宅,见四下无人,笑道:“甘凤池,我是特来做说客的。”甘凤池一惊,问道:“什么说客?”那人却不答话,慢悠悠吟出一句诗来:“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甘凤池接道:“醒便行吟埋亦可,无惭尺布裹头归。”吟罢,却冷了脸面,厉声道:“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曾静的下场吗?”
  那人哈哈大笑道:“曾静已做了顺民,我可不像他那般没出息!甘大侠,我不怕你解我见官,你若那样做,我倒为你可怜。”
  他们所说的曾静,是雍正朝吕留良戮尸案的引子。这曾静原是湖南一书生,因偶然读了吕留良的文字,生发了反清的想法,便叫弟子投书给川陕总督岳钟琪,说岳钟琪是岳飞的后代,应效仿祖上抗金事驱除满人。岳钟琪拿的是大清的俸禄,自然将曾静逮捕上交朝廷,因此,牵连出吕留良。其时,吕留良已死了几十年了,还是被开棺戮尸,他的家人子孙被杀戮殆尽,只跑脱了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一人。
  适才二人吟的都是吕留良的诗句,前者是隐说反清复明,后者是影射昔日的剃发令。
  甘凤池嘿嘿笑道:“刚才不过试你胆量耳,哪里真会解你见官。”那人大笑道:“我早对人说,你是黄百家的徒弟,自然秉承黄宗羲先生抗清的道义,不会甘心一辈子做清廷的鹰犬。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甘凤池问道:“阁下高姓?”那人微笑道:“在下顾云如。”甘凤池笑道:“原来是朝廷钦犯。朱三太子想必是神仙,能够长命百岁。”顾云如笑道:“朱三太子也好,朱四太子也好,不过总是一个幌子,深究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原来,这顾云如是当时江浙一带有名的叛军头领,他们利用昔日崇祯朝朱三太子的名号,到处鼓动反清复明,在江浙一带掀起不少乱子,浙江总督李卫悬赏要取顾云如的首级,只是一直不得要领。
  甘凤池冷笑道:“曾静造反何尝不是忠义刚烈?到如今还不是服服帖贴做奴才。年轻人,你若活得不开心,我认识不少贵人,不但可免了你的罪,还可提携你升官发财,莫无事拿脑袋开玩笑!”顾云如正色道:“甘大侠,你还在试探我?我既走此路,绝不回头!祖宗神灵蒙羞,到今日已八十余年,我姓顾的即使头掉了,来世也绝不做清狗的顺民!你既无心,多说无益,还是回去安享晚年罢!”言罢转身欲去。
  甘凤池看顾云如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同见到昔日的自己,一时千仇百恨涌上心头,却同谁讲?他低声道:“我虽老,心还未冷!”顾云如回身凝然不语。甘凤池又道:“只是清廷势大,已是无力回天。”顾云如道:“束手旁观便是一万年的黑暗,攘臂奋击或许黑暗只会持续百年。”
  甘凤池道:“此言倒是不差。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闭眼不看天很久了,现在醒来也很迟了。有心无力,只怕帮不上什么忙。”顾云如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技艺惊人,怎可说无力?里边人,快出来拜见师父!”
  只听门帘轻响,内室中翩翩走来一人,施礼道:“刚才唐突,冒犯先生了!”甘凤池看去,却是那青衣带剑女子,此女二十来岁年纪,容貌端庄,双目晶莹如潭,行止之间看得出修炼过上乘内功,不过,眉目间隐含郁郁之气,更加凄婉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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