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义匪

作者:傅祥友




  十爷兄弟五个,他是末窝的一个,乳名幺巴。他爹“天不怕”、他娘“满山红”都使枪弄棍,以护镖为生。
  幺巴七岁那年,爹娘护镖下汉口,多日不归。一日清晨,陡见大院门口摆放着一个红艳艳的花篮,兄弟五人揭开一看,篮里并排放着两颗人头,兄弟们当即昏倒。过了一阵子,幺巴醒来,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报仇!”
  从此,在爹娘留下的四合院内,五更鸡鸣时分,总响起嗖嗖的舞刀声和呜呜的耍棍声。
  十七岁那年,幺巴已能把碾谷的石磙举过头顶。这一年,他们探知,害他们爹娘的仇人,是磨盘山头的寨主“黑八”。
  黑八时常侵扰百姓,破坏了道上的规矩,天不怕、满山红曾教训过他的喽罗。
  大哥说:“爹娘的祭日到了,我们动手吧。”人人点头,却为谁做“龙头”发生分歧。
  幺巴快人快语:“按各自杀死仇人多少来排位,咋样?”兄长们也想不出更公平的法子,便都没了二话。
  行事那晚,磨盘山头寨子中,杀声四起,哭声动地,黑八全家老小无一漏网。天亮时,兄弟五人一一点数人头,幺巴杀了十人,大哥杀了七人。
  按立下的规矩,末窝的幺巴就理所当然成了十爷,成了无人不服的郝家龙头。
  十爷他们犯下滔天命案,为避官纠,进了西山,从此专事绑票。
  至1943 年,十爷的人马发展到百余号。是年,随、枣、宜一带炮声震天,战事连连。一股日军侵入西山,要过十爷的山地。游哨飞报十爷,十爷微闭着眼,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问是何许人氏。老哨兵的嗓音打着颤儿,说是骑大马、扛钢枪的东洋兵。
  十爷一听,立刻瞪裂了豹眼,“把狗日的宰了!”手中的砂壶“哗啦”摔成碎片。
  手下人忙搬出十几坛子地封黄酒,一阵儿哗哗的酌酒声后,十爷手捧一海碗,环顾一下磨拳擦掌的弟兄们,“咕咚咚”干了一碗,随后掷碗于地,双手抱拳道:“兄弟们请了!”复对七爷他们道:“老规矩,按杀仇人多少重定‘龙头’!”
  七爷他们脸上放光,咬住下唇,攥紧了拳头,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
  枪炮声,硝烟味愈来愈近。十爷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咱们得有杆大旗!”识文断字的七爷问:“画些啥物件?”
  “在块红绸子上画条黄龙!”
  一袋烟功夫,西山口子人吼马嘶,两里多长的山道上枪声、砍杀声响成一片。红绸子黄龙的大旗在烽火中,分外夺目,大旗所到之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然而,终因寡不敌众,十爷的人死伤大半。
  后援的日军黄蜂一样地云集而来。七爷问十爷,是不是先避一避,从长计议?十爷瞪圆血眼,没理会,手起刀落,把端着刺刀正冲七爷扎来的鬼子劈下了半边身子,大吼道:“十个!”见七爷愣着,又吼:“谁避,老子先劈了他!”七爷闻言,也下了狠心,挥刀冲入敌群。
  这时,一个挥着战刀的鬼子,吼叫着朝十爷迎面刺来。十爷刚把另一个鬼子砍翻,吼着:“二十!”躲闪不及,被鬼子的战刀穿腹而过。他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热,手中大刀落地,但仍屏息站立不倒。鬼子愣了神,手握战刀使劲搅动。十爷“嗨———”一声,顶着腹内的战刀朝鬼子窜进一步,陡地分开右手五指,钢爪一样,直刺鬼子下身,呼地一攥,鬼子“扑嗵”跪倒于地,十爷冲天咆哮:“二十一!”便轰然倒地。
  十爷兄弟五人无一生还,鬼子也弃尸三百余具,一时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