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认得就好。给我跪下!”
“为什么?”
“报仇!”
“什么仇?”
“一泡口水之仇!”
那难堪的往事猛地扑进脑海。“姑娘,我错了!可我,我不是向你赔过罪了吗?”
“赔罪?”七姑子咬牙切齿地说,“分明是你跟那小娼妇一同来羞辱我!”
“不不不!是真的向你赔罪。那天你走得忙,我,我……”
“不说了!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作三个揖,磕三个头,然后再讲道理!”
“不行!”
“不行就看打!”七姑子抬手就是一拳。小毛牛以为七姑子不会武术,连忙退让,可七姑子却一拳接一拳地向他袭来,他不敢轻敌,只好被逼应战。打了十几个回合,小毛牛觉得七姑子的拳法跟师父教的一模一样,但出手起脚,比自己却来得快多了。小毛牛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七姑子一招蜻蜓点水,轻轻地在他肩膀上击了一下,小毛牛立刻感到全身麻木,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七姑子解下腰带,将他捆在桥头的铁索上,拾起地上一根竹枝,抽一下问一声。
“那天你在圣母庙跑得快,姑娘逮不住你,今天你再跑啊!”
“好姐姐,放了我吧,那天我错了!”
“你说句错了,就能消我心中之恨么?”
“那你要我怎样?”
“两条路,愿生愿死由你选择!”
“当然愿生啰!”
“好,你若愿生,就得依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就……”七姑子的俏脸,忽地涨得红红的,嘴里“就”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快说呀,究竟要我干啥?”
“就……就要你,嫁给我!”
“要我嫁给你?”小毛牛笑了,“天下哪有男人出嫁的?”
“不管谁嫁给谁,你是我手下的败将,就该嫁给我!”
“就算我打不过你,也不会嫁给你!”
“不嫁给我?”七姑子软软地说,“你怕别人笑话你,那就我嫁给你吧!”
“你怎么说得出口啊?”
“怎么说不出口?”七姑子正言厉色地说道,“俗话说‘穿衣见父,脱衣见夫’。在圣母庙里,你看见我脱衣服,而且是唯一看见我肉体的男人。我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呢?”
“天呀,那是你叫我看的呀!”
“不管是谁叫谁,但你总看了。既然看了,我就不能再嫁第二个男人,你懂吗?”
“可我已经有人了呀!”
“我知道!”七姑子慢悠悠地说,“不就是那个掉了围腰帕的小娼妇么,有什么了不起?”
“是的,她是个平平常常的姑娘,可我爱她……”
“你爱她,爱她,她跟你成亲了吗?”
“没有。”小毛牛老老实实地说,“她在宫保府里当丫头呢!”
“那就更难跟你成亲了!”
“为什么?
“这好比羊落虎口,有去无还!不是被糟蹋,便是折磨死,你还能见她么?”
“不!我一定要去救她出来!”
“如果救不出来,或者说她死了呢?”
“我就终生不娶!”
“你,你个傻子,非她不娶吗?”
“是的,我就是非她不娶!”
“那好!”七姑子冷笑了一声“既然你死也不再娶,那我就成全了你。今天把你杀了,让你也修座贞节牌坊!”说罢举起宝剑。
“慢!你要杀我,是我天命已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你遇着花娘,请你告诉她,说我已经死了,叫她忘了我,不要等我了,嫁个比我好的,好好地去过日子!”小毛牛说着,眼里禁不住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他闭上眼睛。
可是等了许久,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剑锋,却是呜呜咽咽的哭声。他睁开眼睛一看,七姑子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
“为什么不杀我?”
七姑子听见他的声音,止住了哭,指着小毛牛。“你硬要逼我杀你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七姑子说罢,挥剑向小毛牛劈去,只听“砰”的一声,小毛牛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就在小毛牛倒地的刹那,七姑子两只温柔的手紧紧地把他抱住了。小毛牛想挣脱出来,可是七姑子的双手是那么有力,他怎么也挣不出来。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怎么抱着我呢?”
“我怎么忍心杀你?”七姑子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不杀?”
“杀了你,我也不想活了!”七姑子说到此已泣不成声了。“如果我要杀你,还会远远地跑来救你么?”
“你就是黑衣人么?”
七姑子点头道,“所以,我今天在这里等你,不想你这样对我!我的这份心掏给狗吃了!”说罢,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姑姐!”小毛牛痴痴地偎在七姑子怀里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
“别说了!”七姑子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心中只有花娘。可是,我的心中只有你呀!不然,我一个姑娘会那样做么?既然做了,我就矢志不移。我知道你已经有了花娘,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感情,就是做小,我,我也愿意……”
“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我可以等。等有那么一天,花娘嫁给别人,或者死了,你会答应我吗?”
“到了那时再说吧!”
“不!你必须现在说了,我心里才踏实!”
缕缕情丝,滴滴眼泪。小毛牛的心融化了。他低声说道:“姑姐!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
七姑子抱着小毛牛发狂似地又亲又吻,仿佛是一团炽烈的大火。
“别这样,那边有人来了!”
七姑子抬起头,果然小道上来了一位担柴的老头,于是,放开小毛牛让老头过去。老头走过他们身边时,“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愤愤地走了。
七姑子却笑了:“看他怪可怜的样儿,却还是个道学先生哩!”
“别管他,姑姐,我们走吧!”
二人走走停停,来到三岔路口,向前,是笔立陡峭直上瓦屋山的坡路;向左,是通往宝月寺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姑姐,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了!”
两人遂依依惜别。
罗子舟“洗劫”宫保府
花开花落,花娘卖到宫保府转眼又是一年。思念日日煎熬着她,每天都幻想着小毛牛从高墙上跳进府来,像在柳江曾府一样把她带走。
可宫保府比曾府森严多了,几乎每道门上都有人把守着,晚上也有人守夜。宫保府门禁森严,并不只是防止丫头们逃走,真正重要的是防贼、防盗。
宫保府究竟有多少金银财宝,只怕连曾四爷自己也不知道。府里的摆设,太太们的穿戴;那些不计其数的名画尊彝,珍奇古玩;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狐裘虎褥,数也数不过来。
宫保府堆金积玉,可子孙却不发旺。岑氏只生了一个宝贝儿子,按理说应该是娘壮儿肥,可这位少爷一生下来就弱不禁风,长到三四岁还不能走路,如今年将弱冠,却还言语不清,说话嗫嚅。其相貌也很欠缺:眼睛凸出,目光呆滞,两个鼻孔总挂着鼻涕,嘴唇宽厚,歪着脖子,口水长流。食客们明明知道是个白痴,却偏要恭维一番,说是“马援幼拙”,“大器晚成”。那岑氏更是爱如宝贝,常常喝令仆从们匍伏在地,让宝贝儿子当马骑。曾四爷觉得如此蠢子不堪托负,便想纳妾。岑氏先是不肯,后来自己实在不能生育了,才勉强答应。不过,人得由她来选,原则是相貌绝对不能超过自己。曾四爷虽有妾媵三位,却没有一个像样的。所以,他一见花娘便垂涎欲滴。
此时花娘已满十五岁,梳着双环,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娉婷婀娜,千娇百媚,比那胖得像冬瓜的岑氏不知高出多少倍。曾四爷恨不得一口将花娘吞到肚子里,表面上却又装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为了接近花娘,曾四爷常常到岑氏房中,一双贪婪的目光滴溜溜地落在花娘秀丽的脸上乱转,吓得花娘连头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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