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曾二少爷忙赔笑道:“我带了点酒,头很晕,躺了一会儿。我不是吩咐过王妈,叫她看管丫头,怎么就出了事?”
  老太太瞥了曾二少爷一眼说:“王妈忙得团团转,她收了一天贺礼,还要打点各家的回礼,哪有工夫看管丫头?我原说过,少做些劳民伤财的事,要不是你们怂恿我祝什么寿啊,哪会闹成这个样子?”
  曾二少爷低着头说:“都怪儿子不孝,让你老人家操心……”话未说完,只听外面喊叫“逮住了!逮住了!”就见孔噘嘴手提“百步灯”,后面两个家丁凶神恶煞地将小毛牛和花娘抓到老太太面前。
  “跪下!跪下!”孔噘嘴指着小毛牛说,“就是这个小杂种教唆花娘翻墙逃跑的,幸好我发现得早,顺河追了去,在双江庙将他们捉住了。你们看,这小子还咬了我一口哩!”说罢撩起袖子,果然手臂上咬破了一块皮,还在冒血。
  老太太指着小毛牛喝道:“小东西,你好大胆子,为啥要教唆花娘逃跑?”
  小毛牛抿着嘴,昂着头,满脸怒气地盯着老太太,一言不发。
  老太太又指着花娘喝道:“你是我家的丫头,应该遵守家规,为什么要跟人私奔?”
  花娘也抿着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老太太,一声不吭。
  “你看什么看?这还了得!快给我绑了,打!”曾老太太说完身子乱抖。
  两个家丁不敢怠慢,把小毛牛和花娘背靠背地绑在柱头上,孔噘嘴拿起鞭子,看了曾二少爷一眼,犹豫起来……
  “打呀!你愣着干啥?”老太太怒不可遏。
  孔噘嘴慢吞吞地举起鞭子,轻轻地在小毛牛身上抽了几下。正要打花娘时,粉棠花一下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花娘,哭道:“你们要打就打我,小孩子犯了什么王法?”
  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问道:“她是什么人?”
  孔噘嘴忙禀道:“老太太,她就是花娘的妈!”
  老太太看了粉棠花一眼说:“我当是哪家的太太,原来是你!看你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你来干啥?”
  王妈忙禀道:“是请来帮忙的。”
  “哼!帮忙!”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看你这风骚的模样儿,也养育不出好人来。你知道吗?你女儿要跟人走了!”曾老太太喘过一口气,又说道,“你把女儿卖进府来,就是我家的人。她犯了家法,是死是活由我处置,用不着你来过问!”说完又要喊打。
  孔噘嘴忙上前劝道:“老太太息怒,这件事怪不得花娘,完全是小毛牛教唆,花娘是不敢跑的。”
  王妈也上前劝道:“老太太,今天是喜庆日子,打了金童玉女,恐不吉利!花娘早时很听话,老太太就念她初犯,今晚当着她妈在这里,具个结,以后不跑就是了。”
  曾二少爷上前劝道:“妈呀,你老人家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犯不着为这些小事生气。现在客人已经入睡,打得哭哭啼啼的,惊动了客人,说出去也不好听!你老人家就别操心了,让我处理吧!”
  曾老太太点点头说:“这倒是,客人都睡了,可不能惊动了他们。不过你要问清楚,这丫头为啥要跑?我看是‘喂不家’了!”说罢叫王妈扶着进屋里去了。
  曾二少爷又喝走了两个家丁,堂上只剩下孔噘嘴和粉棠花,曾二少爷小声对粉棠花说:“别生气,老人家走了就没事了!”
  粉棠花翘着嘴说:“老太太也真不讲理,打花娘也罢,为什么连我也一起捎进去了。说我妖娆,又说我风骚,谁要我妈生我这副怪模样呢!”
  粉棠花的话把孔噘嘴逗笑了。“我的姑奶奶,别这么说,你要生得不好看,二爷他……”说到这里,孔噘嘴觉得说得太露骨,马上改口,“二爷不是护着花娘么,难道你没看出来?”
  粉棠花瞅了曾二少爷一眼说:“现在我已钻进你们的圈套了,到了这步,我与花娘都是你们家菜板上的肉了,任凭你们红烧白切,我还有什么话说?”
  曾二少爷忙说:“你怎说冤枉话啊?我不是赌过咒了吗?你放心吧,我决不会亏待你的!”说罢,叫孔噘嘴给花娘和小毛牛解了绑索,王妈出来带走了花娘,曾二少爷一直将粉棠花和小毛牛送出大门,才转身回来。
  粉棠花走出曾府,时已深夜,路上早没了行人,只有天上的点点星光,照着他们摸黑走路。此时她还有点醉意,歪歪扭扭地把小毛牛送到家门口,想起了什么似的,严肃地对小毛牛说:“以后不许你干这种蠢事了!你要拉花娘逃走,逃到哪里去呀?去当讨口子吗?”话未说完,毛二嫂开门出来问道:“怎么半夜三更才回来?”粉棠花怕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毛二嫂,引起她的担心,便支吾着走了。
  粉棠花回到家里,上床就睡,可裤裆里湿粘粘的,她深悔女人不该贪杯,但又想到喻老大在的时候,自己不是也能喝上一杯烧酒么,为什么几杯葡萄酒竟醉成那个样儿?莫非是酒里放了什么“迷魂药”或者“春药”?不然,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仅没有反抗,反而春心荡漾不能自制呢?粉棠花想不出个所以然,如今木已成舟,只望曾二少爷是真心实意,自己也像秀才娘子一样,大跨一步,高门大户!如果这样,那花娘也不用愁了。想着想着,眼前仿佛便出现了曾家庭院,曾二少爷、丫头院子……然后,不知不觉就进了梦乡。
  
   小毛牛情迷雅江路
  
  粉棠花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她站在窗前梳好头发,在鬓上插了一支泡通花钗子,正想打水洗脸,忽见两只山鸡从树上飞了下来,落在窗外的菜园地里。那雄山鸡张开彩色的翅膀,鼓起颈脖,跳到雌山鸡背上,那亲密的样儿,看得她心里蹦蹦乱跳。
  深秋的阳光从窗口射进屋里,低矮的小屋顿时明亮起来,她发现屋里脏得要命,一种新的希望促使她拿起笤帚,打扫起满屋的垃圾尘土来。收拾好房间,忽然在柜子脚下扫出一块“银光镜”,这是她结婚时喻老大在货郎担子上给她买的,十多年一直将它弃置在那里。她抹去镜面上的灰尘,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觉得自己并没多大变化,跟出嫁时一样,脸儿还是像桃花一样红润,眼睛还是像秋水一样清澈,而且眼角上还未出现皱纹……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粉棠花开门一看,只见孔噘嘴提了个包裹跨进门来,小声说道:“这是二少爷命我送来的,你一定要收下。二少爷送走完客人后,晚上到你这儿来,你可要等他呀!”
  粉棠花羞羞答答地说:“他来干啥?我又不差他的!”
  孔噘嘴眯着眼晴说:“我的姑奶奶,你就别装糊涂了!为了你们的事,我绞尽脑汁,二天你当了二少奶奶,可别忘了我啊!”
  粉棠花说:“我可没那个福气!”
  “怎么没福气?只要你给二少爷生个胖娃娃,还愁他不打花花轿子来抬你么?”
  “呸!”粉棠花啐了他一口,不过,还是给了他一个笑脸。“你这烂嘴巴,没句正经话。你回去告诉二少爷,说我晓得就是了。”
  孔噘嘴打了一躬,说声“遵命!”转身就走,刚要出门又转身回来说道,“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花娘被曾四爷带走了!”
  粉棠花一怔,忙问道:“为什么?”
  孔噘嘴叹了口气说:“老太太也真是,她硬说花娘要‘跟人走’,怕养不家,要将她卖给人贩子。二少爷没法,只好去找曾四爷商量,曾四爷正缺个丫头,愿出二十两银子买下。二少爷想,反正是亲戚,等二天老太太的气消了,再拿银子去把花娘赎回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就放心好了。”
  孔噘嘴走后,粉棠花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放着两件夹衫,两条裙子,一对金钗,十个银元,还有一堆胭脂水粉。她看了呆呆地发起愣来。愣了会,粉棠花拿起一件朱红缎子大镶滚边的夹衫穿在身上,再把金钗插了一支,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又打开胭脂盒,挑了一点儿香粉,正想往脸上抹,忽听外面有人喊了起来,于是,忙把东西依旧包好,放进柜子里,关上房门,跑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毛老二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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