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2期

文坛怪杰辜鸿铭

作者:高拜石




  数十年前,中国翻译界有“三大贤”,严复、林纾、辜鸿铭。这三个人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辩护者,各自所走的路线却不尽相同:严是专办入口货的,把西洋学说介绍到中国来;林是推广国货的,把外国小说以古文笔法译著成书;辜则专办出口货,把中国思想灌输到西洋去,可称为“文坛怪杰”。
  辜鸿铭为福建同安人,名汤生,号立诚,自称慵人。他于清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生于南洋,读于香港,英文根基甚厚。稍长,到英伦留学,造诣益深,通拉丁、希腊、德、法、英、俄六国文学,得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时,年纪才二十一。
  尽管他年轻时代所受的教育及所濡染西洋社会的环境至深,一直到三十岁那年,才回到本国,开始穷究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却是极力推崇国教,把中国许多典籍翻译成英文,传播欧美。
  甲午战争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曾游武昌,恰好辜的英文《论语》译成,便送一部给伊藤,伊藤说:“听说你素来精通西学,难道不知孔子之教能行于数千年前,不能行于二十世纪之今日吗?”
  辜说:“孔子教人的方法,就如数学家之加减乘除,前数千年,其法三三得九;至今二十世纪,其法也仍是三三得九,不能三三得八的。”
  又一次,他的外国朋友请他到家做客,众宾客之中,中国人只有他一个,大家推他坐首位,坐定之后,大家谈起中西之教。洋主人问他:“孔子之教有何好处?”
  他说:“刚才诸君你推我让,不肯居首座,即是行孔子之教。若照竞争原理,以优胜劣汰为主,势必等到胜败决定,然后举箸,只怕到那时,这一餐大家都不能到口了。”
  凡外国人有说中国不好者,他每据理力争,不胜不已。
  辜氏娶妻亦受中国传统婚俗影响,除大太太淑姑之外,还有日本籍的如夫人蓉子。
  淑姑夫人是辜老的元配,自幼缠就一双纤瘦如羊蹄般的小脚,被辜鸿铭视如珍宝,每在摇笔写文章时,偶或灵感不继,便高喊:“淑姑,请到我书房里来!”
  这太太便轻移莲步,在书桌边坐下,辜氏右手执笔,左手捏着纤纤玉趾,像玩佛手柑一般,捏捏嗅嗅,文思便如泉涌,有时连裹脚带也给解开了,他曾说,这是最强烈的“兴奋剂”。辜老对小脚的嗜好,是闻名士林的。他说:“小脚女人,特别神秘美妙,讲究瘦、小、尖、弯、香、软、正七字诀,妇人肉香,脚其一也,前代缠足,实非虐政。”
  二夫人呢?却是此老的“安眠剂”。
  他非这位如夫人便“寝不安”,一夜不在身旁,就辗转反侧,通宵失眠。有一回,不知何事,把蓉子惹恼了,不许他进房,接连两三夜,这老人眼睛泛起红丝,蓉子还是没有消气,半句话都不和他搭讪,任他怎么赔小心,她睬也不睬,晚饭一过便关起房门睡了。他猴急得很,第二天的傍晚,他持了自制的钓竿,登上凳子,从窗外伸入房内案上的大玻璃缸里,垂纶(丝线)而钓金鱼。蓉子爱养金鱼,看见这老儿在捣乱,急嚷起来:“喂,别捣乱好么!怎么在我金鱼缸里钓起鱼来?”
  他天真地呵呵大笑,嘴里说:“好人儿,你肯和我说话了!我怎敢捣乱你?只不过要钓出你的话呀!好了,好了!现在该不生我的气了……”说着,一溜下地,像挤城门般溜进房里,嬉皮涎脸,逗她取乐。
  那时,盛倡一夫一妻制,对多妻蓄妾,都被指为反潮流。辜氏曾作《“妾”解》一文,说:“妾者,立女也。当男子疲倦之时,有女立其旁,可作扶手之用。故男子不可无女人,尤不可无扶手之立女。”
  也是强作解语,他把一夫多妻,喻为一个茶壶可以配上多只茶杯,这个比喻,谈他的人,几乎都曾提到。
  一次,在六国饭店的宴会上,有一位德籍的贵妇人问他:“你主张男人可以纳妾,那么女人也可以多招夫婿了。”
  他摇头道:“不可!于事有悖,于情不合,于理不通,于法有违。”
  那德国女人正要再问,他紧接着道:“夫人代步是用洋车,还是汽车?”
  德妇以为他另有问题提出,便答:“是汽车。”他说:“可不是?汽车有四只轮胎,府上备了几副打气筒?”
  话还没有完,合座便哄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