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同爱情作战

作者:邹君君




  近四十个小时后,仍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培勇觉得实在没戏了,就将他放了。这些人越来越狡猾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培勇感觉自己发挥得越来越不好,居然连个妓女都搞不定。也许是这段日子太累了,像个陀螺不停地运转,也许真累了。
  培勇走到白云路十字路口电话亭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汗臭气。他循着声音看过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那是从所里放出来的那个叫小红的女的,正背对着大街打电话。她一边将电话亭里的玻璃柜台敲得清响,一边旁若无人地说话,你赶快带三千块钱过来。我在白云路十字路口电话亭等你。
  培勇观察了一下地形,躲进电话亭旁的小卖部。他竖着耳朵努力辨听那女的电话。显然对方在拖延,不想送钱来。女人听了一会儿解释,不耐烦地说,十分钟内赶过来是三千,十五分钟内就是五千,半小时内赶到要一万。对方仿佛还抱有侥幸心理,在电话那头絮叨着什么。女人根本就不让他多说话,她几乎咆哮着说,老娘在里面受了天大的苦,两天没洗澡,两天没吃饭,你在外面可自在!你应该知道老娘的个性,把老娘惹火了,老娘马上进去,把你抖出来。老娘最多在这儿等你半小时。你看着办吧。说完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培勇越听越来劲。大鱼跑了,又自动撞到网上来了。
  大街上真是热闹啊。这傍晚的大街,车来车往。不一会,培勇看见一个人下了摩的,胳窝里夹着一个公文包。定睛一看,正是招商办王主任。王主任没有开单位配的小轿车。人们背地里开玩笑,说他就是上个厕所都要开着那辆桑塔纳2000的。他一边走一边猫着腰四处观望,俨然没有了平日里正襟危坐的庄重样,显得有些慌乱、烦躁。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那个女人要等的人。
  培勇装作买东西的样子,一边拿眼看着大街。
  王主任到了电话亭边,四下看看,没有发现认识的人。他背朝大街靠近女人,扎着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五千块都在里面了。说着扔炸弹一样扔出塑料袋。女人在袋子外捏捏说,相信你不会哄我。
  王主任始终没正眼看女人一眼,他躲瘟疫般急走几步,转身打摩的走了。
  培勇一直躲在小卖部里。他看着那女人拐角上了公交车,这才大步踱上大街。他决定放王主任一马,毕竟自己有事相求。一个搞房地产的同学要他入干股,专门负责跑关系,最近他们看中了城南的一块地皮。那块地皮属于招商办。
  这样想了,培勇又替自己的不尽职找了牵强的理由。他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就是刚才当场捉住那对狗男女,如果他们不承认,也不一定能定他们的罪。
  培勇再次进屋时,王主任的态度好了许多。培勇不再说扫黄打非的事情,王主任也没接着问。王主任主动说起了培勇侄女的事情。他说,真有这种事情?培勇肯定地点点头说,我总不会诬陷他吧。王主任做出百般同情的样子说,这就要不得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听了让人心疼啊!他拍拍胸脯说,你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一定要讨回公道。就是你老兄今天不出马,我也管定这事了。
  两人咸咸淡淡地说了些事情后,培勇走了。王主任送他到大门口时说,培兄,亲不亲一乡人。我的胳膊肘儿不会向外拐,我会尽可能地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当然这件事情也是急不来的,你要给我时间,我想天方设地法地尽快办妥。培勇最后交待说,得抓紧啊。王主任远远地哈着腰说,那是,那是。
  
  夏芳不依不饶地哭起来,说着提起脑袋对着墙撞去
  
  王主任第七次经过机械厂大门口时,有一辆车停到他的身边。何文须坐在驾驶座上冲他说,上来吧。王主任说,这么巧啊?好久不见你了,怪想你的。何文须说,到哪里去啊?我送你。王主任说,刚到丈母娘家去送了鱼,走出来就遇见你了。何文须说,我正准备去吃饭,走,我们哥俩去喝一杯。
  王主任关心地问,集资的事情进展得怎样?
  托老兄的福,一切顺利。
  这就好。不过,我最近听到一点对你不利的风声,正准备抽点时间去告诉你。
  什么不利的消息?
  有人想拆你的台,让集资的事情半途而废。
  开玩笑,谁会有这个能耐?我可是你们县里招商来的客人!
  不是直接拆台,而是有人想用别的事情来击败你。
  别的事情?什么别的事情?
  有人说你在暖水奸淫幼女,要将你这个道德败坏分子赶出暖水。我当时听了很替你着急,就去打听了思鱼的情况。还真像他们传言的,他的姨父是派出所所长。如果那伙暗地里对你虎视眈眈的人,到思鱼的亲人们那里火上浇油或是去串通一气,恐怕……
  何文须的车子嘎地一下就停下来。他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差错,他们是扳不倒我们的。但我们没有精力跟他们斗!
  王主任说,那是。那是。
  第二天,何文须将王主任叫到办公室里密谋了很久,两人最终决定用钱来解决问题。
  王主任从中牵线搭桥,商定双方三天后,在堤边闲静的江边人家餐馆里面谈。
  培勇没有出面,他有把握,王牌在自己手中。沉浸在夜色中,想着已经上演的和将要上演的一幕。培勇忽然有了一些感触。这城市的夜晚像一只发情的野兽,躁动,迷乱、癫狂,制造着种种可以想象不可想象的事情。
  晚餐时分的玫瑰包间,人到齐了。何文须、王主任、夏芳还有孟新民。
  王主任打破僵局说,我受你们双方的委托当这个中间人。我希望今天的处理结果让双方都满意,而且事情一经谈定,任何一方都不准反悔。他看了看在坐的几个人接着说,先由家长提要求。
  说到提要求,夏芳哭起来,她说,我提什么要求啊?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的孩子以前是什么样子,还原成什么样子就行了!
  王主任说,你这样子就不讲道理了,这不是能还原的东西啊!我们今天是要寻求能确实可行的补救方法。
  孩子都弄成这样了!这样子生不如死啊。夏芳一边说一边哭得更起劲。
  王主任朝孟新民看过去。孟新民耷拉着眼皮,头埋得老低。看来他是不准备说话了。难为他了,一个大男人来向另一个男人索赔女儿的青春损失费,虽然是正义的,但多多少少不那么体面。
  王主任说,这样吧,你们说一个合适的数目,只要我们何总能办到,这事儿就算是作了个了结。
  夏芳抬起泪眼看了看孟新民,咬咬牙说,二十万。声音很小很轻,仿佛灰尘一样悬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他们夫妻反反复复商量过了,喊价至少得二十万。他何文须有的是钱,这个要价并不多。
  何文须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王主任看了一眼何文须说,二十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不能看何总有钱就拼命地喊价。如果换了别的男人,无毛无皮的,连一个子儿也休想要到啊!
  夏芳边哭边自责地说,只怪我没有能力啊,好好的孩子,不能让她在学校念书。这都是我作的孽啊。我可怜的孩子。
  何文须显然是厌烦了,巴不得早些结束。他冲王主任使个眼色。
  王主任说,按理说二十万也不算多。抚养一个孩子不容易啊!可何总最近手头很紧,他的钱全投到厂子里去了。这样吧,我做个和事佬,替你们双方找个台阶下,一方退一步,赔十万。
  夏芳不依不饶地哭起来,我这是作的什么孽啊?让我死在你们面前算了。说着就提起脑袋对着墙撞去。王主任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他说,有话好说嘛,嫂子。
  他说,何总实在是没钱了。这样吧,我把我准备集资的两万块凑一块给你。说着就拿过何文须早就准备好的十万,加上自己包里的两扎钱,一块儿塞给夏芳。
  
  一路前去夏敏家的路上,夏芳和孟新民没有说话。有好几次,夏芳不相信地捏捏包包。当她捏到包里硬硬的几扎时,她才确信,这世道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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