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同爱情作战

作者:邹君君




  沫沫站在卧室门口尖声叫喊,不要杀我妈!不要杀我妈!声音凄厉而突兀,在静夜里让人毛骨耸然。对面人家的灯亮了,同时听见一个男人宏亮的声音,我来了!黑影无心恋战,慌忙中朝楼上奔去。
  血,慌乱中沫沫看见了血。她有些害怕仔细瞧,却又禁不住望过去。脸上,睡衣上,床单上,灰白的地砖上,全是血,触目惊心的血还在往外淌。沫沫吓得一阵尖叫。她跑去打开了大门。
  ……
  
  婚姻仿佛是为男人专设的优待,让他们有个衣食无忧的后方
  
  夏敏一共挨了三刀。第一刀将右手的手掌边削走一块皮。第二刀和第三刀都伤在脸上,她尽力地躲闪,两刀都落在侧脸部位。人们将血肉模糊的夏敏送往医院时,她左脸的一块肌肉已经耷拉下来,只有一点点皮肉牵系着。
  拆线的时候,医生对夏敏说,刚开始脸上可能有显眼的疤痕,时间一长它就会渐渐变淡。还好,你不是疤痕皮肤,这对恢复原貌非常有利。出院时,医生给她介绍了省城一家医院,说那里的整容技术不错。
  拆线之后,夏敏将一直挽起的长发放了下来,每天梳头时,她会弄个偏分,将左边的头发分多一些,尽量地挡住伤疤。
  有时,她会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端详半天。这张脸还怎么走得出大门去?她从来没有怀着这样痛惜的心情端详这张脸。买了新衣服,化了一个漂亮的淡妆;不,即使不化妆,穿上新衣服,她也是美的。从头到脚都是美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换了新衣服,她必会上街兜一圈回来。路上遇见熟人,人家一定会啧啧地赞叹一番。如果遇不见熟人也没关系啊,让满街的陌生人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说不定过几天就相识了。人家必会说,我常在大街上遇见你。漂亮,才会引人注目,才会让人记住。
  而如今,她再也不愿出门了。风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镜子中一会儿是疤痕狰狞的半张脸,一会儿是用秀发掩饰了风韵依旧的另半张脸。她突然问思鱼,我是不是很丑?思鱼说,一点都不丑。思鱼安慰她,它们会越来越淡,淡得几乎没有什么痕迹。她有鼻子有眼地说她在“金苹果”当服务员时见到一个女人,听说是出过车祸的,她的脸上曾经破过相,但现在,在她脸上几乎发现不了疤痕。夏敏说,一定是去做过美容的。思鱼说,也许是自己慢慢长好的。后来,夏敏经常说起要去整容,但也只是说说。她虽然有些积蓄,可那是给女儿留着读书的钱,她舍不得随便花掉,她是没有收入的人啊。
  夏敏更多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复原,她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正常的心气。她会冷不丁地尖叫:别过来,别过来,然后就恐惧地哭嚎。似乎那天的一幕还没有离开,还在眼前发生着。
  思鱼每天上午三小时,下午三小时学习电脑。学习之外的时间,她几乎都呆在家里陪夏敏。
  从小到大,村子里的人都说思鱼长得像小姨。
  当初,夏敏的妈妈是不同意将女儿嫁到培家的。夏芳已经落户邻村了,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夏妈妈存心让小女儿嫁上一个吃皇粮的国家干部。培勇当时还只是镇政府一个打杂的临时工。
  夏敏铁了心要嫁给培勇。她说他勤劳能干,对人真心,总之她怎么看他怎么顺眼。夏妈妈气不过,请了一大帮人来当说客,也没有说动夏敏的心。夏敏索性怀上了培勇的孩子。夏妈妈见女儿心意已决,只好答应了婚事。
  婚后,两口子很争气,小日子越过越好,夏妈妈这才松了口气。夏敏仿佛憋着一口气在跟谁比似的。这口气一憋就是十多年。她从一开始就报喜不报忧,很讲面子。培勇转了正,提了干,买了房,她必在第一时间告诉妈妈。而两口人扯了皮,吵了嘴,她对外绝口不提。
  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淡下来的呢?大概是从培勇调到县城后。进了县城,他成了社会活动家,他每天在外面吃吃喝喝,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人以前有商有量,有说有笑,到后来难得说上一会话。夏敏下岗后,就靠打麻将消磨时间。以前还有一口气憋着,还有一股心气,慢慢地,她的心境就淡了,无所谓了。
  刚开始听说培勇在外面有情人,夏敏一笑了之,她不信。女人们总是将丈夫往好处想。后来听人说的多了,她就有些慌。她旁敲侧击地提醒过培勇,他好像没在意。这种事情她不想明说,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婚姻,呈现出倦怠和麻木。夏敏渴望改变。可她又不想毁了夫妻在外人,特别是乡里乡亲心目中的好印象。
  出事的前一天,她以前单位的大姐将培勇的事情有鼻子有眼地告诉了她。她相信了。她想跟他好好地谈一谈。她打他的手机,关了机。她等了一夜,他没有回。无眠的夜里,她想了许多。他们夫妻是有感情的,如果他念及他们以前的情份。她愿意原谅他。如果他不愿回头,她也无意挽留。她会好好地调整自己的生活,规划一下未来。
  一直到出事,他们都没有时间解决夫妻之间的问题。
  丈夫的背叛,女儿的懵懂,自己的被害,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却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她总是在替别人考虑,天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替她考虑。婚姻仿佛是为男人们专设的优待,让他们有个衣食无忧的后方,而又不妨碍他们去冲锋陷阵获得名利,拈花惹草寻找刺激。
  
  古人说,养儿防老。夏敏辛辛苦苦哺育女儿十几年,非但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好,反而大意中遭了孩子的暗算,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不知自己究竟错在哪里?虽然她千方百计地替女儿保守秘密,但她怎么也无法原谅孩子。出事后,只要沫沫一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条件反射般地恶心。
  沫沫不知怎么跟妈妈接近才好。自从妈妈出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她的眼前老是出现血淋淋的那一幕——妈妈是被自己害了。当他们偷偷摸摸进厨房拿刀时,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他们居然拿刀去杀人!她只是悄悄地跟他们说,你们见机行事吧,只要拿到钱就行了。他们哪里是见机行事啊?
  出事后的第一天下午,沫沫放学后直奔医院。刚进住院部大门,她就看见了周江和王迈克,他们俩正躲在一个角落商量什么。沫沫吓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她慌乱地跑进大厅,电梯刚上去,她顾不了许多,向着楼道口没命地往上冲。进病房门时,她是退着进屋的,她还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往后看着走廊口。他们简直太猖狂了,他们一定是来追杀自己的!只有她沫沫才知道杀害妈妈的凶手是谁。
  沫沫忍不住叫了一声妈,声音很轻,她想跟妈妈说说,不然,她会被吓死的。听到沫沫的叫声后,妈妈眯缝的双眼索性闭上了。妈妈不愿理她了。
  沫沫只有傻呆呆地坐在那儿。她坐在那儿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主意,她决定不离开医院了。她觉得自己只要离开人群,离开妈妈一步,就会多一分危险。
  沫沫一直呆在医院里,爸爸要送她去学校,她不去。她说,我好害怕。我昨天看见他们了,他们在医院门口转悠,他们一定是来杀我的。爸爸说,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啊?过了一会儿爸爸接着说,他们一定是来打探伤者情况的。我估计你没有什么危险。
  说归说,沫沫却铁了心不去上学了。
  鉴于夏敏的病情,培勇没有指责沫沫更没有体罚她。爸妈知道她的心境暂时已不适合去学校,只有默许了她。
  
  只有何文须才是那根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
  
  自从何文须在“金苹果”遇见思鱼后,他们再也没有分离。他对她说,知道我在“金苹果”见到你的感觉吗?是宝贝失而复得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思鱼说,我也一样,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冥冥之中,我一直在等待你。她说到这儿,羞红了脸。她说,我以为你会恨我。他说,为什么?她说,我害你损失那么多钱。他说,天下父母心啊!后来,我站在你父母的立场上想,他们也有他们的考虑,他们的难处。何况我并没有给你名份,算是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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