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2期
女囚心灵日记
作者:刘益善
沈田不让我快点完蛋,他要慢慢地毁掉我。
我一夜要唱两场,第一场是唱些一般的歌,舞客每点一支,收款20元。我休息一会,吸些海洛因后,恢复了精神;第二次上场,那感觉特别好,唱的歌连我自己都觉得好。我的一招一式,一个眼神—个飞吻,都是那么迷人,我的腰肢轻扭,臀部摆动,裙裾摇摇,那么富于魅力,引得舞池里的舞客们一阵阵掌声,一阵阵欢呼。这时点我的歌,一支60元。我唱得特别带劲,一支接一支的,嗓子不干也不痛,而且嗓音还不嘶哑。沈田说,这是海洛因的功劳,海洛因使我的精神处于高度亢奋之中,所以才能迷倒那些舞客。
我每晚被人点歌的收入,能达到三四百元。可是,我自己的收入却比刚来唱歌时还少。因为我吸上了海洛因,我得给沈田钱。没有钱,海洛因那东西是买不来的。
沈田每天为我供应海洛因,并且给我规定了一定的剂量,然后他就从给我的工资里扣除掉这一部分钱。这样,我每月的工资大约还剩下几百元钱,仅够我零花的了。
沈田自我在“春梦”领工资后,对我就吝啬了,不轻易为我花钱。而我,却成了他拿在手上的一张牌,一张供他消遣泄欲的牌,一张赢钱赚票子的牌。
我的花销很大,我成天云里雾里。我是舞厅的红歌手了,我买各种时装、化妆品和一些时髦的玩意儿,把自己打扮得古里古怪,浑身叮当。
为了多挣钱,我就拼命地唱歌。精力不济时,我就拼命地抽海洛因。抽海洛因后我就不断地唱歌,唱歌后又不断地抽海洛因,我陷入了恶性循环,在一天天走向死亡。
沈田这个引诱我的恶棍,很冷静地看清楚了这一切,他要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他平时那些胡说八道的诗,完全是一种幌子,掩盖着他的罪恶本性。
我受到的摧残太厉害了,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太累了,我瘦得只剩副骨头架子,满脸的铅色用脂粉也难以遮掩。海洛因的刺激,也不能使我的歌唱与表演进入最佳状态。舞客对我的表演不满足了,我扭着腰肢唱歌时,舞池里有唏嘘声不断响起。
点我唱歌的人少了。舞厅每晚的票只能卖出七成,后来是六成,后来甚至只能卖出五成四成了。
城市里的舞厅多如牛毛,舞厅之间互相竞争,想尽花招吸引舞客。舞客们是哪里有新鲜味就往哪里跑,他们中有一批腰缠万贯的个体户,来舞厅就是为了消遣寻刺激,他们不怕花钱,他们有的是钱。
歌舞厅的杨老板哭丧着脸跑到沈田的包厢里,我和沈田正在包厢里喝饮料。舞厅的生意不好,沈田全看在眼里,我因为舞客点歌少影响了我的收入正发愁。
“孙小姐,沈大哥,要想点办法啊,没有新招,这舞厅怕是要垮了,赚不到钱,不如关门。”杨老板满脸愁云。
沈田掏出烟,递给我一支,他也叼一支,再用打火机点着。他不让杨老板抽这种烟,虽说这烟的料子少,我吸起来不太过瘾。
沈田说:“不要着急,杨老板,我们有孙小姐呢。孙小姐的牌子岂能砸的?她红遍这一片,我们有责任使她保持住地位。”
说着,沈田拍拍我的肩膀,并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轻揉起来。
“孙小姐有什么新招?”杨老板问。
“这你就别管了。明天在舞厅门口出海报: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沈田不慌不忙地说。
杨老板脸上愁云消散了,满意地退出去了。
沈田和我在包厢里商量着明天的新招。沈田的这一招也真够大胆的,在这个城市里还很少有。我有点犹豫。沈田说:“孙丹,这有什么关系?国外这样的事多着呢!你不是想钱么?这样杨老板会给你高报酬的。”
这时候,我已经变得厚颜无耻了。在沈田的引诱下,在他亲自为我烧的海洛因烟缕中,我飘飘然地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沈田叫了辆的土,把我从家里接到舞厅。“春梦”歌舞厅门口,灯火辉煌,广告牌上写满了醒目的大字: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
走进舞厅,人已经满满当当。今日的舞客是少有的多,他们是冲着我的最新招式来的么?我还有魅力,我心里很高兴,我觉得我应该显些身手,创造出更好的效益。
舞池里,开场音乐已经响起,舞客们三三两两地在里面走起步子来。
我随着沈田进了包厢,沈田关了包厢木板门,我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后来,我听到激烈的音乐响起来了,并且有舞客在叫:孙丹新招式!孙丹新招式!
在点我的将了。我伸出胳膊,沈田把一包纯度很高的4号海洛因稀释后,装在针管里,全推进了我的静脉中。随着毒汁的推进,我的精神很快亢奋起来,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和冲动,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朝外迸射。我要呼喊我要歌唱我要表现,我是孙丹,是春梦女皇!我要飞升我要驾云而去,我要对所有的人发笑,给每个人一个吻,哎呀!快让我出去!他们在喊我了:孙丹!孙丹!孙丹!
沈田把木板门打开,为我掀起了门帘,我从包厢里钻出来。我笑着对满舞厅的人大叫:“我来了!我是孙丹!”
在舞客的欢呼下,我婷婷地走上乐池边的歌坛。接过乐队负责人递给我的麦克风,我放声唱了起来:“我的爱,是你是我是陌生的面容……”
这天,我精心化过妆,穿套乳白色的柔姿纱套裙,头发披在肩上用块花手绢束着,脚上是双小巧的白色高跟皮鞋。我越唱兴致越高,点我歌的人越来越多。我的歌已由每支60元上升到100元了。这时候,海洛因的刺激在我身上达到高潮了。我边唱边舞,无法停止自己了,我只想这么唱着舞着,直到死的那一天。
舞厅的聚光灯亮起来,直刺我的眼睛。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指挥着我,我一手拿麦克风,一手撩起飘逸的裙子,露出性感的大腿和透明的三角裤,慢慢旋转着,心旌神摇地歌唱着。乐队奏起了狂躁的摇摆舞曲,舞厅里的人们热情高涨,激情奔涌……
聚光灯灭了,舞池中央亮起了朦朦胧胧的乳白色小灯。舞池里的人都在随着乐曲跳着,情不自禁地呼叫着,激动地喊我的名字:孙丹!孙丹!孙丹!
在一阵阵狂躁的呼喊声中,我脱掉了上衣,褪下了裙子。在一阵“再脱再脱”的呼唤声中,我解掉了乳罩,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舞厅一阵大乱,警察闻讯赶来了。我倒在了乐池边,终于精疲力竭。
孙丹站在墙里,我站在墙外,她说了有两个小时了。这期间,屋里那两个面墙而坐的女子一直没转过脸来。
孙丹说,她们其中有一个叫王丽,就是介绍她认识沈田的那个铁姐们。王丽也被沈田害了,先是被他玩弄,后是上当吸毒,做服装生意的钱都吸光了。
沈田和杨老板因贩毒和在舞厅搞不法活动被判了刑。沈田引诱毒害的女孩子远不止孙丹、王丽两人。
孙丹的父母一直在忙教学,以为女儿有个歌厅的工作而可以放心。当公安局收审孙丹时,他们才大吃一惊。
我告诉孙丹:“沈田不能算是诗人,他只是个冒牌货。”
我告别孙丹时,步履沉重,心里在默默地祝福:孙丹们,愿你们早日康复。